哪怕她依旧看不起武将,她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比所有人都要强。
明娆垂下眼睛,还算恭敬地回:“您为侯爷挑选了那么多姑娘,却从未真正关切过,他喜欢什么样的。”
“放肆!你这是在教训哀家?!”
区区庶女,果然是在穷乡僻壤长大的,说话这么没有分寸,不知礼数。
太后看明娆愈发不顺眼。
明娆被太后吼得缩了缩脖子,她对太后仍心有余悸。
可是她更心疼虞砚的遭遇,一时间也多了不少勇气。
“侯爷喜欢我,他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又能如何?哀家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太后的脸色有点难看,“总之哀家只是通知你,他只需要遵守即可。”
明娆自认脾气算好,眼下也有些忍耐不住。
她抬起眸子,好看的眼睛直视着太后,“您就算是他的亲人,也该尊重他的选择。”
“他喜欢我,他爱我,他只会要我。”
太后怒道:“不知羞耻!”
明娆不疾不徐,反问道:“在我之前有三位新娘,您不知道她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们有的要害他,您知道吗?还是说,是您默许别人害他的?”
太后皱眉,“哀家挑的人,怎会……哀家都是为了他好!”
她的确没有过于关注这些事,她选了家世优秀、样貌过关、秀外慧中的,至于其他的……她每日处理朝务都分身乏术,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注意那些琐事。
明娆淡淡笑了下,“所以,您连对方的底细都不知,又怎能理直气壮地说,为了他好呢?”
太后没被人这般无理地顶撞过,她拍案一声,指着明娆,“哀家是他的母亲,自然有资格说这话,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质疑哀家?!”
明娆蓦地愣住,“母……亲?”
明娆茫然和诧异的表情太明显,太后的怒意凝滞了一瞬,皱了下眉。
“他没有跟你提过吗?”
明娆张着嘴,久久找不到说话的声音。
太后的眉头越皱越紧。
“母亲?你是他的母亲吗?”明娆不可置信道,“不是姨母吗??”
太后的沉默即是默认。
而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良久,太后道:“他没有跟你提过。”
她的语气肯定,遮掩不住的失望和失落。
明娆摇头,顿了下,如实说:“他说他的母亲死了。他忘记了所有的事,自然也不记得你。”
太后愣住,“他都忘了?”
怎么会这样?
他忘了……那他为何不愿意回来?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那样呛她?
陈琬柔以为虞砚仍在气,仍在怨恨。
他在气也好,怨恨也好,都说明他心里还有她这个母亲,她还有机会去修复这个裂痕。
可是现在明娆说,他早就忘了?
那这些年的争锋相对算什么?
所以他每次说起自己无父无母,都是认真的,不是气话吗?
太后的心突然变得很乱,很慌。
她搜肠刮肚,费尽心思地给他找理由,安慰自己还有机会。
明娆接下来的话挤碎了她全部的幻象——
明娆站起身,轻声说:“他针对你,不是因为前尘过往,大概是真的对你这个人,恨到了骨子里吧。”
“恨到了即便失去所有记忆,也不愿意原谅。”
“他甚至,不愿意管记忆里的那个人叫母亲。”
“你一直在逼他做他不愿的事,你亲手把他推开,击碎他的梦想,夺去了他的全部。”
明娆缓缓跪下,头贴在地上,恳求道:“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变好了些,若真的为他好,就忘了他是你儿子这件事吧。”
“我会爱他,请您……别再欺负他了。”
太后脸色煞白,捂着心口,久久不语。
虞砚的手贴在门上,眼眶湿热。
慢慢吸了口气,喉结轻滚,心口遍布热腾腾的暖流,男人终于轻轻笑出声。
“陆笙枫,你知道吗,你跟我父亲很像,你们一样温柔,都可以为了她而妥协。”虞砚回头,眼眶微红,望向天空,“但你们也不像。父亲虽爱她,可也不会为了她失去自我。”
父亲向往自由,即便是陈琬柔反对,他也没有再回到战场上,因为他答应了虞砚会留下来,那么他就会践诺,不会再走。
虞砚看向陆笙枫,“但你,已经没有自我了。”
“相比之下,我比你幸运太多。”虞砚轻声道,“我的确可以为了娆娆做任何事,但她爱我,心疼我,不愿我涉险为难。你呢?那个女人,只当你是个垫脚石。”
“所以我们还是不同的。”
虞砚推开殿门,在太后惊慌失措的目光下,目不斜视,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径直朝明娆走去。
太后慌忙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你……阿砚……”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她有一种预感,若是此刻不叫住他,那么真的会如明娆所说,她会彻底失去他。
虞砚没有将太后放在眼里,即便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也想起了那些事。
虞砚走到明娆面前,弯下了身,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毫不在意地蹲了下去,拍了拍她的裙摆,帮她掸去尘土。
然后温柔又坚定地牵起她的手,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有一个宝贝,名叫明娆,她温柔地治愈着他的伤痛,她是这个世间最好的女孩。
他是这个世界最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