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中,不论妃嫔还是公主,依照位份品级不同,每个季度从司衣司领取衣料的用度是有限的。这其中不单单有主子需要的绫罗绸缎,还包括了阖宫侍女太监制衣的料子。
纵然如今协理六宫的是贵妃,纵然虞清梧是最受越帝宠爱的长公主,也同样不能越过礼制。
上回虞清梧命司衣司为他赶制冬衣,估计已是放弃了不少原本该用来缝制公主华服的衣料换来的。这回新春佳节将至,瑶华宫内开销剧增,许是实在节俭不下份例供给他与陆彦两个身份敏感之人了。
所以,虞清梧的本意其实是想给他添新衣。
闻澄枫抬起头,对上眼前人明媚映了天光的桃花目,恍有暖流缓缓淌过心尖。
曾几何时,也有人会关心他每个换季的衣裳是暖了还是凉了,可后来……
从他生出不详红发的那日起,奶娘嬷嬷被父皇处死,母后看他的眼底染上失望。没了受人敬畏的太子身份,再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自此,他便越来越懂得,或许人心本就是世间最冰凉、最生硬的东西。
当非亲非故,无利可图,没有谁会待你好。
可偏偏,虞清梧一次又一次对他关怀备至,将他从南越这汪深渊枯井中救出,让他看到这个世界不仅有阴冷黑夜,还有暖融阳光。
闻澄枫嘴唇翕动。
用她希望的称呼喊她,其实也无妨。
只要能讨她开心的话……
“……姐姐?”
简短两个叠字被他喊出了莫名的结巴感,声音轻如蚊喃,必须靠近了竖起耳朵才能勉强闻见。
“嗯?你刚刚说什么了?”虞清梧佯装没听着掏了掏耳朵,“这市井之地吵闹,说话声太轻可不成。”
少年双唇微抿:“……姐姐。”
这一遍总算大声且自然许多。
等到后来,虞清梧给他打包的新衣裳拿满了身后随行侍女的手。
从成衣铺离开,恰值正午,虞清梧早膳没用几口,这会儿便觉腹中饥饿。她向掌柜打听后,寻到了临安城中最受追捧的酒楼——醉花涧。
时逢岁末,家家户户在外谋生的亲人皆回到临安本家,趁着年节前的闲适光阴,与昔日同窗好友三两聚会。因此这晌酒楼中人满为患,店伙计皆忙得脚不沾地。
虞清梧他们到时,楼上雅间已经全部满座,唯剩大堂还有一桌座位。好在她不是真古人,不讲究吃饭环境要如何清幽如何雅静,当即带着闻澄枫在空桌落座。
“看看想吃什么?”虞清梧习惯性地把菜式单递给同席吃饭的其他人,让他先点菜。
闻澄枫却没接:“都可以。”
虞清梧又问:“那有什么忌口么?例如葱姜蒜洋葱香菜?”
闻澄枫依旧摇头:“都吃。”
毕竟在军营里混了两年的粗茶淡饭,又在越宫喝了半年冰冷馊粥,他现在再看什么都不会挑剔。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长公主适才提到的那五样东西,葱姜蒜洋葱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