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不光嘴,连眼睛也不诚实。
“急性的?”陆兮轻问。
他贫瘠地“嗯”了声,显然不想多提烦心事。
陆兮也察觉到他厌烦的情绪,满腹的关心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见他形单影只,忍不住又多嘴:“你助手呢?”
“叫他回去了。”顾淮远颓废不耐烦地瞟了眼鼓囊的盐水袋,“过来给我拨快点,这要挂到什么时候。”
这使唤人的口气似曾相识,五年前两个人过鸡毛蒜皮的小日子,他也会有发脾气的时候,偶尔会这么使唤她。
陆兮虽然很想提醒他,他其实长了两只手,但人家今天是病人,心情又明显不好,她也就只好委屈自己一回,就当做好事。
她走到他边上,弯腰熟练地给他调节盐水滴落的速度,她妈常年生病,干这些,她一向驾轻就熟。
做这些时,他一直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他那双黑潭一般的眼睛,除了她这张脸,就无处安放。
陆兮逐渐被他盯得脸热,打心底后悔刚才的心软,明明走掉了,又回来找他。
她决定走了,又张望了一圈。
“找谁呢?”顾淮远幽幽地问她。
“丁小姐呢?给她打个电话吧。”她还是憋不住好心建议。
就算他现在事业再大,也有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看他现在总是端着架子,她都替他感到累。
顾淮远的嘴角又是讥讽地微勾:“怎么?这么想见我的现任?”
都病成这幅德行了,这人还不忘挑衅,陆兮有点生气了,甩下脸:“好心喂了狗,你自己待着吧。”
她恼得抬脚就要走,结果还没迈出一步,左手就被牢牢拽住,她挣了挣,没挣脱成功。
“你松手!”她犹如触了电般气急败坏。
“去哪儿?”他跟个无赖似的明知故问,浓眉不悦地一挑,“又要把我扔下?”
“能去哪儿?我妈在病房里住着呢。”
“你妈边上不是还有个保姆阿姨?”他尤其理直气壮,“你看我有保姆吗?”
陆兮被他这一刻的无耻折服,简直哭笑不得:“你还缺那个请保姆的钱?”
“能用免费的,我干嘛要花钱,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应得理所当然,甚至最后有些愤懑地睨她一眼,“都应酬出肠胃炎了。”
他这一眼内容颇丰富,陆兮甚至从里面读出了一点可怜凄惨的味道,真是要笑掉大牙了,平时呼风唤雨到哪都有随从的男人,竟然大半夜在她面前装可怜。
“你得肠胃炎了找让你得的人伺候你,拽着我干嘛?”她逼自己冷漠,万万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这个男人太懂怎么拿捏她,软硬皆施,没有什么他做不出的,五年前她就有过类似教训。
她警告自己不能重蹈覆辙。
“那你回来做什么?”顾淮远声线一沉,语带双关,“能狠下心走,就一辈子别回来,索性让我当你死了。”
他的左手加了几分力道,陆兮摇摇欲坠地跌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他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喷洒热气:“既然回来了,就拿出点和解的诚意。”
“兮,人得讲良心,不是吗?”
听着从他口中滑出的那声亲昵暧昧的“兮”,陆兮胸口震荡,花了好几秒才平复心湖泛起的涟漪。
从最初的要“痛快”,到现在的“和解”,她能隐约感觉到他在让步,或许他想通了,曾经相爱的两个人既然走不到最后,也不要整日被仇恨乱了心绪。
地上有两人并肩而坐的影子,因为光线的投射,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看得她又出神了片刻。
“你都给我盖上坏女人的章了,你还指望我有良心?”
丧气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但字里行间的失落也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到。
顾淮远面无表情地听:“今晚我跟自己打了个赌。”
“嗯?”
“我对自己说——”他又闭上了眼睛,“今晚你要是再出现,你这个坏女人还有救,我就再给你次机会。”
陆兮呼吸一窒:“什么机会?”
顾淮远突然睁眼,眼中的锋芒初现,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当然是做好女人的机会。”他促狭看向她,“你还想要什么机会?跟我再在一起的机会?”
陆兮被他这句讽刺意味浓重的问话搅得得难堪至极,明明她从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一旦被他用那样傲慢的语气亲口挑明,就好像她真的有过非分之想一样——
“我没有!从没有想过!谁想过谁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