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姿言偷瞄陆兮好几回,最后还是没憋住:“你看到了?”
陆兮知道她问什么,寡淡地“嗯”了声。
她吃完了,不打算再装作漠不关心:“你哥怎么了?”
这些天杨姿言其实憋屈坏了,唯一能说心里话的陆兮又跟她闹别扭,心里委屈的要死,想起父母毫无原则的偏袒,她一撂筷子,饭都没心情吃了。
杨姿言她哥这两年十分败家,他爸给的几千万投资款亏光了不说,还倒欠银行好几千万,只好伸手问他爸要,他爸兜里再有钱,也架不住儿子这样掏,就把主意打到杨姿言手里,想要她把当初家里给的八百万先拿出来,填她哥这个无底洞。
家里的资产都是她哥的,杨姿言已经很委屈了,现在家里软磨硬泡要她给她哥填窟窿,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那你真要给?”陆兮觉得她没那么傻。
“不给。”杨姿言当然不是软柿子,“谁养的败家子谁自己负责,我掏出来一次,就有第二次,总共才给我多少钱,还整天惦记着要回去,他又不是没钱,亏老头子说得出口。”
陆兮同情地望着杨姿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预感杨姿言最后可能还是要掏钱。
杨姿言虽然跟她爸关系一般,但跟她妈妈感情深厚,如果她妈妈哭哭啼啼来求,她可能最终还是会妥协。
”要是你妈问你要呢?”
果然杨姿言不说话了,闪烁其词:“她不至于吧,她挺疼我的,不至于跟老头子那么绝。”
但现实好像特别爱捉弄人。
两人吃完这顿早饭,杨姿言的手机响了,她一看号码,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脸都气白了。
她妈打来的。
陆兮望着她强颜欢笑接电话的背影,也是久久无法言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和杨姿言殊途同归,这么多年,其实都在奋力摆脱原生家庭对她们的枷锁。
这条路,何其漫长。
而她不能只顾自己,再抛弃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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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姿言最终还是屈服了,打回去三百万,这笔钱她原本打算存着用来付房子首付,一夕之间,首付没了,房子也飞了,她整天不说话,活像被父母抛弃的小孩。
但是她赚钱的欲-望更强烈了,和陆兮达成意见一致后,她迅速推进跟顾氏酒店的合作,甚至约王慧吃了两次饭。
陆兮总是惴惴地担心她说漏嘴,不过上次点拨以后,杨姿言显然学聪明了。
两人中午一块在面馆吃午饭。
“这个王慧可真够三八的,昨天吃饭,问我有没有对象,还问起你。”
陆兮心脏一跳,滚烫的面汤溅在手上也顾不得疼:“问起我什么?”
“问你离婚了有孩子没。”杨姿言没有察觉到她瞬间紧缩的眼瞳,“我说没有啊,你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有小孩。”
这碗面吃得陆兮差点心脏停跳,她语气委婉:“她这种级别的助理,我们还是少来往吧。”
这次杨姿言没有异议,虽然喜欢顾氏的钱,但她很讨厌顾淮远,连带的他助理也在她讨厌的范围内,酒会的那笔账她始终记着,不对王慧恶言相向,已经是看在钱的份上,做的最大妥协了。
从决定接受顾氏酒店的订单这一刻,陆兮的内心就一直很平静。
就像水底下的鱼,感知到风暴总会在某时刻到来,那就过好眼下的生活,珍惜此时此刻的风平浪静。
只是她平静无波的心情,在这天经过老城区时终结。
设计部最近开始接民宿定制服务,这天下午,她和设计部两个姑娘坐网约车,从景区一家民宿回公司,中途经过工地林立的城中村,她突然冲动地对司机师傅喊“停车”。
“你们先回公司吧,我还有事先下车。”她对后座两个小姑娘简单嘱咐,便下了车。
车走了,她站在凉丝丝的风里,仰头望悬在头顶的天,乌云压城,正好呼应她此刻不怎么晴朗的心情。
她沿着记忆里的那条窄小的路,慢吞吞往前走。
那天坐他的车,看得不仔细,今天走在老路上,被破烂肮脏的环境包围着,她才发现城中村已经拆了大半了,视线以内,没有熟悉的脸,只有五年前就挂在那里的一些老旧招牌,提醒这是她曾生活两年的地方。
陆兮有一瞬间的怔忪。
原来要做到物是人非,五年就够了。
而爱情的保鲜期,可能更短。
无数的人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又向新的幸福奔赴,生生不息。
只有她总是在怀旧。
并没有想过要抓住旧人,只是在悄然惋惜,下半生也许不会再拥有那样纯粹炽烈的感情。
她突然有点想喝酒,于是在路过的一家杂货店买了两瓶易拉罐装的啤酒。
其实有时候她很羡慕杨姿言。
羡慕她能放纵。
单身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自由,心烦时一头钻进酒吧,把自己灌到酩酊大醉,也不是不可以。
她却不行。
上有老下有小的女人,甚至不敢大醉一场。
那小醉一下总无妨吧。
她最终踱步到了那幢楼所在的工地边,找了路边的石墩坐下,一口一口喝着啤酒。
略微苦涩的酒味在口腔中蔓延开,她看着眼前已被完全推平的空旷地带,心也前所未有地空寂。
“以后这个城中村会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