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走到顾淮涌床边,听他的话,捡起了地上的刀片,顾淮涌显然在诱导她把刀片递到他口中,站在床边的晴天甚至也微微伸出过手,但不等顾淮涌张嘴,她的手又缩回来,蹦蹦跳跳地带着她的纸飞机出了房间。
画面又往后拉,那位回房休息的护士出现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和平静。
如果不是晴天在餐桌上的无心之语,没有人会知道下午发生过什么,也没人知道顾淮涌差点死了,吞刀片自杀,确实能够让他不声不响地体面死去,也是他在目前身体活动受到严重限制的情况下,少数能成功的自杀方式之一。
但前提是,他需要有人协助。
而他今天的失败,正是因为协助他的人在最后时间反悔。
最后,为了死而不择手段的他,甚至想到了利用孩子的无知……
这些帐先搁到一边,顾淮远头脑清醒地问他爸:“他回房前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顾万廷一怔:“跟平时没两样,你是怀疑?”
他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神情,悲痛与震惊交织在一起,令他一夕之间,仿佛又老了几岁。
“不排除这个可能,马上送医院。”
缪澜下午可能出去又回来,他哥酝酿了那么久的自杀计划,也不可能会因为她中途退缩而彻底放弃。以他没生病前不达成目的不罢休的个性,他最终会促使缪澜放弃理智,做杀死他的帮凶。
顾淮远已经力挽狂澜地站起来。
他哥绝不是普通人,常年忍受着常人难忍的痛苦,说明他的疼痛阈值是很高的,他既然可以以非人的意志力吞下刀片,那也可以在吞下刀片后,以非人的毅力与人谈笑风生。
电话打给医院,让他们做好准备,这边,安保人员已经到位,往顾淮涌房间的方向迅速走去,准备送他去医院做x光扫描。
父子俩步伐沉重地跟在后面。
顾淮远:“那个缪澜,不能留了。”
顾问廷“嗯”一声:“让她马上走。”
—
顾淮涌最终被送到了医院进行了全面的体检,x光没有扫描到他的身体内部有任何金属利器,这说明下午他自杀未遂,之后也没有找到机会再执行这个疯狂的计划。
父子俩稍稍松口气。
缪澜已经被当场辞退,顾淮涌今晚会暂住医院,明天再回去。
顾万廷之前多少猜到大儿子想死,但没有想到他那么想死,甚至疯狂到了要拉年幼侄女下水的程度,他受了不小打击,抹着老泪,老态龙钟地走了。
万籁俱静的病房过道,白日的炎热到达不了这里,顾淮远站在门外一会儿,背靠着墙,想抽根烟,随即又想起护士不允许,便烦躁地把烟盒放回兜里。
他哥就躺在里面,从他被送到这里,他始终不发一言,那死寂的没有温度的眼神,每每想起都令他难过到无法言语。
他没法抵达他哥内心的深处,就像他哥,也不曾知道,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多么不舍他离去。
曾经多少个夜里,他暗自发誓,要野蛮生长,要在三十岁之前超越那个被光环笼罩的男人,要他亲口承认,全世界除了他顾淮远,没人更配得上做他的弟弟。
那年他为什么出走?
不满这窒息没人味的家庭是主因,至于次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绝望地发现,他可能一辈子都赢不了他哥,顾淮涌是他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他哥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他再努力有什么用?
他没办法战胜他哥基因上的绝对优势。
可当他甘于平庸、接受一生都将在碌碌无为中度过时,他哥出现了,疾言厉色地羞辱讽刺,激出他一身的傲骨,最终答应回公司。
回头看,他哥击碎了他的幸福,可也在同时,以一种傲慢的不近人情的方式,将他从平庸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没有顾淮涌近乎残忍的鞭打,就没有今天的顾淮远。
是他哥塑造了他。
他站着久久不动,直到兜里的手机在响,陆兮打来的。
他走到病房休息区接这通电话,交代了这边的情况,又关心起女儿现在的情绪。
这段时间生活波澜不断,都是能把人吓得魂魄分离的大事件,且每一桩每一件都和晴天有关,顾淮远此刻分身乏术,实在是牵挂年幼的女儿。
“睡着了,晚上情绪也还稳定,我答应她了,明天去游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