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一旁冯姨娘脸色一变,忙弯下腰来替桑巧织理了理发上的绒花,语声低低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都几岁了,连绒花都戴不稳。”
“表姑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会自己戴玉簪了。”
桑巧织愣了一下,转脸去看自己的姨娘,见她秀眉紧蹙,又转过脸来看向折枝,怯生生地改口唤道:“表姑娘。”
折枝倒不大在意这些,便只弯了弯杏眼,轻应了一声,遂重新移开视线,往席面上看去。
最上首的两张席位,自然是给桑砚与柳氏留下的。而从东首处桑砚的坐席往下首处数起,应当分别是桑焕、谢钰与桑浚的席位。而西首处柳氏的坐席往下首处数起,则是折枝,桑巧织的席位。
再往下,便是一众姨娘们的位置。
如今桑砚与柳氏还未来,席面上的气氛倒也松乏些,几名姨娘们坐在一处说着家常,桑巧织的年岁还小,便坐在垫高了的小椅上,小口小口地吃着八宝攒盒里的蜜饯。
折枝与姨娘们素来没什么往来,便独自坐在一处,缓缓用了些茶水。
略等了一阵,终于听见月洞门处有了响动。
折枝随之抬眼,却见是桑焕在丫鬟的领路下自小径上大步而来。
他今日里换了一身格外夺目的青碧色锦绣襕衫,隔着老远,便能看见那袖缘上杳杳滚着的金边。
姨娘们收了声,纷纷起身与桑焕见礼。
桑焕踏入厅内,也不屑于理会各位姨娘们,视线只紧紧胶在折枝的身上。
这视线太过灼人,以致于折枝不得不自椅上起身,对他福身见礼:“大公子。”
桑焕眯着眼睛看她,视线从她月白色的领口,一路游移至那张姿容姝丽的小脸上停住,像是想寻个什么风雅的话出来夸她,但胸中并无点墨,半晌也只是哑声道:“几日未见,妹妹生得愈发鲜洁了。”
这话听着颇有几分轻浮,引得几位姨娘们的眼风都明里暗里地往这扫来。
折枝微微蹙起眉心,面上的神情愈发淡了几分:“大公子谬赞了。”
她说罢,已行完了礼数,便又直起身来,回身往席间坐落,羽睫低垂,只看着自己跟前的茶盏,不再旁顾。
桑焕讨了个没趣,看着折枝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眼看便要发作。
跟来服侍的慧香骇了一跳,生怕桑焕搅了宴席,最后柳氏却罚到她的身上,忙斟了杯茶双手递上去:“大公子,您先喝些茶吧。夫人与老爷就快到了。”
桑焕听见老爷与夫人几个字,这才冷笑了一声,拂袖往自己的位置上坐落。
只是端起茶盏的时候,牙缝里隐约吐出来几个字:“我看你这贱人还能清高到几时。”
语声不高,只有离得最近的慧香听见了,愈发心惊肉跳,只看着自己的鞋面不敢说话。
桑焕入席,姨娘们的谈笑声便也停了,只自顾自地吃茶。
气氛凝滞了一阵。整个梅园里唯有丫鬟们细碎的脚步声交叠响起。
折枝低眉,也从跟前的八宝攒盒里拿起一块杏脯轻咬了一口。
盛京城里的果脯总是腌制得过甜,一口咬下去,怕是要甜倒了牙。便只能这样小口小口地抿着,倒也是个打发时间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