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可贵。”◎
今日的日头毒辣,折枝回到沉香院的时候已发了一身细汗。只觉得身上腻得难受,便也没了心思用饭,只草草用了半碗甜粥,便叫了水,往浴房里沐了身发。
半夏将用井水冰好的绿豆汤滤过后倒在白瓷碗里,放在她的手边,又拿布巾替她绞着发:“姑娘午膳用的少,便用些绿豆汤吧,也好解解暑气。”
“等会再用吧。我在先生那用了些牛乳与点心,暂且用不下旁的了。”折枝说着将白瓷碗搁到一边,又将带回来的那一沓琴谱并着新誊写过的宣纸一并放在案几上。轻轻铺开,各自归类。
待整理罢,折枝一一看过后,便又取了新的文房四宝过来,想着将先生更改过的琴谱重新誊写一次,也好更为清楚一些。
只是方将徽墨研开,还未来得及落笔,房内的光线却骤然暗了些许。
折枝有些疑惑地往长窗处看去,却见一身星白色襕袍的谢钰正长身立在隔窗的游廊上,逆着日光,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折枝一惊,慌忙从玫瑰椅上站起身来:“哥哥怎么来了?”
她下意识地转首往谢钰身后望去,慌乱伸手拢了拢自己还带着水意的乌发:“怎么也没人进来通传一声?”
谢钰低低笑了一声,伸手拾起她在春衫上的乌发于掌心中把玩:“妹妹来我这的时候,可让人通传了?”
“这不一样。”折枝轻轻摇头,雪腮微红,忙抬手示意半夏出去:“哥哥是男子,要避讳的地方少些。可这里是折枝的闺房,折枝平日里更衣起居都在这房中。哥哥要过来,总得给折枝些准备的时辰。”
谢钰轻哂,抬起视线看向她。
小姑娘换了身轻薄的滚雪细纱罗裙,乌发蜿蜒在肩上,面上的妆容也都卸了,素着一张堆雪似的莲脸。只是那小巧的耳珠上,却还戴着一对细银丝的珍珠耳坠,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拂过那花枝般纤柔的颈,盈盈动人。
谢钰伸手,摁住了那枚晃动不定的坠子,长指轻抬,便连那圆润柔软的耳珠一并握住,恣意把玩:“我怎么没见妹妹过来见我的时候,准备过什么。”
那耳坠上有个暗扣,不轻不重地搭在耳珠上。被谢钰这样时轻时重地把玩,又疼又痒。
折枝面色绯红,轻轻往回倒抽了一口气,小声央道:“廊上的日头烫人,哥哥还是进来坐吧。”
她说着试探着往回退了一小步,谢钰却只冷眼看着她,未曾收手。
那纤细的银线被拉扯到极限,疼得折枝咬了咬唇,眼角都渗出泪来,忙抬步重新挨回长窗边上,伸手去解自己的耳坠。
许是指尖颤抖的厉害,一连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将耳坠的暗扣解开。
折枝不敢抬头看谢钰的面色,只慌忙拉过他的手,将这两枚小巧的珍珠耳坠埋进他的掌心里,竭力让自己的语声柔婉而不颤抖:“哥哥若是喜欢,这对耳坠也送给哥哥。”
“妹妹倒是大方。”谢钰轻哂,收拢了长指。
折枝得以脱身,也不敢耽搁,只回转过去身去,快步行至门上将槅扇推开,又轻声重复道:“廊上的日头烫人,哥哥进来坐吧。”
她说罢抬手打起竹帘等了一阵,见廊上始终未见谢钰的声音,这才迟疑着回过视线,往长窗外望去。
长窗依旧往外敞开着,方才还立在游廊上隔窗冷眼看她的谢钰,此刻却已孤身立在临窗的案几旁,视线垂落,望向案几上齐整铺开的宣纸。
折枝心口一跳,也来不及计较谢钰是不是逾窗进来的了,只慌忙将视线一同落到那些先生改过的琴谱上,本就因惊惶而苍白的小脸上又白下一层。
此刻想将琴谱收回屉子里自然是晚了,也太过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