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踏着最后一缕夕阳余晖行至明月江畔。
折枝抱着绿绮琴自轩车上步下时,便看见一江残红连绵而去,便似那一场秋雨后,沉香院中满地的落花铺满了青石小径。
而江畔并未泊着画舫,只一叶扁舟横在水上。
谢钰将折枝抱上扁舟,亲自持篙。
长篙往江中一点,扁舟离岸,破开一路的清波,往江心行去。
折枝扶着船舷坐稳了身子,伸手碰了碰泛着金红的水面,轻轻弯眉笑起来,将绿绮琴放在自己的膝面上,仰起脸来问他:“哥哥想听什么?”
她略想一想,笑得眉眼弯弯的:“哥哥许久前教给折枝的那曲‘玉楼锦’,折枝已经学会了。哥哥可要再听一回?”
谢钰持篙的动作略微一停,垂首轻笑:“那首曲子,并非前朝的玉楼锦。”
折枝早已自萧霁那知晓,只是如今听谢钰亲口说起,心绪仍是随着江水而起伏了一瞬。但她很快重新笑起来:“无论是什么,哥哥想听吗?”
谢钰重新持篙点在江面,薄唇轻抬:“妹妹再替我唱一首荆县里的小调吧。”
折枝点头,指尖轻轻搭上琴面,略想一想,勾起第一个泛音。
小姑娘清甜的嗓音随琴声与渐起的星辉一同流转在明月江上,甜酒般浓醇醉人。
她用得是荆县里的俚语,谢钰听不懂唱词,却能听出曲调柔婉平和,似星辉宁和,江面静谧。水色静好,不起波澜。
谢钰静静听她唱罢,直至最后一缕余音亦遂水波远去,方轻声道:“与你在别业中唱过的曲子不同。”
“这回,又是什么故事?”
折枝低眉看着水光粼粼的江面。
这首曲子,是荆县里的姑娘们唱给情郎送别的。
‘与君同舟渡,达岸各自归。’,往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勿生怨怼。
水面上渐渐照进一轮明月,被水波搅得支离破碎。
折枝轻轻抬起眼来,弯眉而笑:“不过是一首小调罢了,没有什么故事。”
“妹妹又在骗我。”谢钰低声,手中长篙轻轻一点,扁舟穿过江心,行入芦苇荡中。
一人多高的芦苇垂下沉甸甸的雪白芦花,遮蔽住漫天月光。
折枝点亮一盏羊角风灯挂在船舷上,借着灯辉去看两侧芦花胜雪。
待扁舟行至近处,她便将绿绮琴放在身侧,站起身来,探手去折下一朵芦花。
穗子似的一小把,扫在掌心里,有些微的酥痒。
折枝看了一阵,轻轻笑起来,将芦花搁在绿绮琴上,踏着摇晃的小舟走到了谢钰跟前。
谢钰于浅淡的灯辉中垂眼看她。
折枝弯眉,缓缓踮起足尖,环上谢钰的颈,吻上他淡色薄唇。
谢钰鸦青羽睫垂落,轻轻给予回应。
月色于江面上流淌,映出彼此相拥的剪影。
谢钰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处,语声微低,带着淡淡的笑音。
“妹妹想要什么?”
折枝抬眼看向他,渐渐弯眉笑起来:“折枝并没有什么想与哥哥索要的。”
谢钰轻轻一愣,低低垂眼看她。
夜风拂过身侧垂落的芦苇,吹起芦花漫天,遮蔽了彼此的视线。
折枝低首,以齿尖咬开了他领口的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