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拿出来还是新钱,短短几十秒,红票子几乎被踩成了黑票子。
沾着因为戚从峰动作过大而掀翻的馄饨汤,皱巴巴、湿漉漉、脏兮兮的。
已经完全不成样子。
戚野根本不介意。
他蹲下.身,把钞票一张张捡起来,擦干净,小心放到带拉链的口袋里。
关门、下楼,整个过程不紧不慢,一点儿不着急。
出了单元门,离开顶楼所在的视线范围,直到快要走出小区时,男孩才猛地甩开腿,拼命奔跑起来。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他不想在第一天就迟到。
在地图上,西川一中离戚野家有五公里。
戚野从小巷抄了近路,一路飞奔,终于赶在早读铃声响起之前,堪堪冲进西川一中的校门。
“哎哎!”值周老师拦住他,“你的校……”
老师原本想问戚野为什么不穿校服,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衣服,不由一怔。
戚野趁机开口:“老师,请问初二(3)班在哪里?”
这么多年,戚从峰做的唯一一件人事,大概就是在搬回西川后,早早办了他的转学手续——尽管是在戚野主动提了五六次,挨过三四回打后不情不愿去办的,但总归没有真的让他没学上。
“三班在那边一楼。”老师给他指过方向,又迟疑,“你这孩子……”
戚野冲她一鞠躬:“谢谢老师。”
然后直接朝教学楼的方向跑去,完全没注意老师欲言又止的表情。
即使察觉到,戚野大概也不明白。
因为他今天并没穿那件穿惯了的桃红色棉衣,按理应该不会引人注意才对。
石小果顶着讲台上何老师的压力,八风不动,终于赶在早读课前,一口气抄完了所有的英语单选。
“可累死我了。”她呲牙咧嘴地揉手,“我就想不明白,你怎么能乖乖把所有作业都写完?”
许愿示意石小果小点声:“快别说了,何老师还在看你呢!”
石小果抬头,冲何老师嘿嘿一笑,又把头转过来:“反正待会儿要调座位,我就先坐你这儿不走了啊。”
和年级里某些班主任完全相反,何老师从不拿名次排座位,一直按的都是身高。
这个岁数的小孩儿正是最长个子的时候,往往一个假期回来就变了样,几个月不见能蹿一大截。所以每个学期的第一节早读课,何老师都要替大家调整座位。
许愿没意见:“你坐呗,不过咱俩肯定当不成同桌。”
石小果个头高,和陈诺江潮他们差不了多少,一向被安排在教室靠后的位置。
许愿身高偏低,通常坐在前三排,即使这个假期长了两公分,也没办法和石小果坐在一起。
石小果倒是不在乎这个:“只要别让我坐单桌就行。”
初二(3)班原来有五十名学生,上学期结束后转走一个。剩下的同学两人一桌,无论怎么排座位,总有人得单独坐。
“放心吧,没人单独坐。”石小果话说不收声儿,何老师坐在讲台上听见了,“这学期咱们班有个新同学,每个人都能有同桌。”
最后一排的江潮耳朵很灵:“真的假的?”
“这都要上课了,哪有新同学?”他抻着脖子往前面一个劲儿地看,“老师你别诓我们啊!”
话音刚落,早读铃声响起。
熟悉的音乐前奏里,教室前门处传来一声简短的男声:“报告。”
往后的很多年,每当许愿回想起十三岁那年的戚野。
印象最深的,不是他除夕夜立在废弃旧楼顶端摇摇欲坠的模样、不是北风天里脸上那道结了薄薄一层冰的伤口、也不是水族箱旁小板凳上,奋力用网兜捞鱼时分明嶙峋的肩胛骨。
喊完那声报告,男孩站在门口。
没穿那件穿惯了的、发旧泛白的桃红色棉衣,他全身上下都焕然一新。新的书包、新的衬衫、新的裤子,脚上甚至还踩了一双雪白干净、没有一点儿污渍的球鞋。
不知道是因为这一身新衣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惯常漠然的眉眼多了点儿温度。
罕见的柔和几分,没有往日那么疏离冷硬。
除了这一身新衣服全是春夏之交的轻薄单衣外,一切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1:查阅了一下资料,义务教育免去的是学费,部分地区免除书本费,这里采用不免书本费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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