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作诗说,小宴以后“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晏殊认为这是“善言富贵者也。”而寇老西的“老觉腰金重,慵便枕玉凉”就俗,忒俗,“未是富贵语”。
后来鲁迅先生也认为白乐天才是真正会写富贵气象的,全不用金玉锦绣之类字眼装点,一字未着富贵,却尽显富贵。
沈韶光也觉得白诗富贵得很,并认为自己现在达成了白尚书诗中一半的成就,“笙歌”没有,却有“院落”,虽无“楼台”,却有“灯火”……想着想着就把自己逗乐了,我这无处安放的幽默感啊!
真正有“楼台”那位,却没什么“笙歌”,正在嘱咐给祖母上夜的仆妇婢子们,屋里烧着炭火未免干燥,茶炉子上留些温水,等太夫人醒了让她略饮一两口。婢子们都行礼答是。又嘱咐了两句别的,林晏退出祖母的院子。
身后,仆妇关了院门。僮仆在前面提着灯,林晏一边想着今晚要调整细化的元正大朝会京兆巡卫安排,一边往书房走。
朔风摇动庭院里干枯的树枝,又透过廊上雕花的棂子,拂过林晏有些冷峻的脸,吹乱了他大氅的系带,拍打着他的袍子角,配合着遥遥的更鼓声和一主一仆的脚步声,响在这冷寂的冬夜里。
第43章 年底大生意
过完了腊月二十三,便真的是年根儿底下了,各个人家都忙着扫尘土、制春幡、换桃符,并准备屠苏酒、五辛盘、胶牙饧之类应节吃食及祭祀祖先的一应用品。到了腊月二十七八,店铺扫完尘土,挂了新桃符,发过赏钱,便准备关张了,只等过了初五再开门。
沈韶光站在门口与菜贩肉贩们寒暄道别:“新春将至,郎君们家下福寿安康。”
菜贩肉贩也都叉手行礼,笑致祝福:“小娘子福寿安康”,“酒肆买卖兴隆”。
这次送来的肉和菜,但凡过得去,酒肆里就都留下了,而菜肉贩也免去了零头儿,沈韶光甚至还送了他们店里新制的花糕点心,让带回家给小儿女们甜甜嘴,这是市井小人物的礼貌周全和人情味儿。
再次约定了年后送货的日子,沈韶光目送他们离开。
沈记酒肆也是年前最后一天开业了,于三带着阿昌吭哧吭哧地搬菜,剁肉,该码好的码好,该拿到外面冻起来的冻起来,留着过年及年后吃用。
阿圆则在一旁,等着给沈韶光打下手制幡子、写桃符。
这幡子不是簪在头上镂金饰彩的春幡春胜,而是初一时挂在院子里的旗子,用青布来做,大约有迎春之意。沈韶光针线水平一般,但凑合缝个幡子还是行的。
至于写桃符,则更拿手些。
“豆腐坊裘家的桃符拿走了”沈韶光一边缝一边问阿圆。
“拿走了。今日晨间拿走的,还送了一盒子五香豆干当谢仪。”
沈韶光笑道,“回头用腊肉炒了下酒吃。”
知道店里的幌子、食牌都是沈韶光自己写的,左邻右舍、常往来的小店铺便有来求写桃符的——夫子们不好求,一是求的人多,夫子不耐烦,一是读书人多有嫌写这个俗的。平头百姓、小买卖人看不出这字体那字体,也说不出字的好坏,但沈小娘子好说话啊……
沈韶光觉得自己原来琢磨的抽签摊子可以增加写桃符、画门神服务,那还有神棍加成呢,生意肯定不错。
于三从这边经过,看一眼沈韶光手下粗针大线的春幡,“嗤”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