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沈家卷宗,不可避免地涉及吴王案。从卷宗中,从与楚棣等知情人说话中,从另在京兆府和刑部寻到一些边边角角文字中,林晏对吴王案有些推测——吴王案受株连者甚众,其中最有名不是沈公,而是河东节度使霍琛。
然而会不会,其实是吴王受了霍琛牵连呢?吴王毕竟只是一个闲散亲王,而河东节度使,治太原,统辖多个州郡,手下有兵以防范胡人,他位置太重要了。
霍琛出事,受益者是谁?太原府牧赵王受命接管了霍琛兵权,一管就是这许多年……
恰去年夏季时京城谣言四起,那情况与先帝末年时多么相似!阿荠推断更是直指北都太原。那几个贼人身上有腌肉味道,同坊中与北都有关又可能存有大量腌肉,便是云来酒肆——那是赵王产业。
当时林晏曾使人悄悄潜入云来酒肆库房查看,打扫得很干净,并没什么痕迹,然而有时候这太干净本身就是痕迹。
但凭着这些推断,凭靠着从死士们嘴里诈出来一点供词,是没法儿给镇戍一方亲王定罪。
可他们太沉不住气,这个冬春,又开始了,且这次做得更大。关键,他们把作案之地选在了沈记,而那里有个可以去刑部或大理寺做官阿荠……
涉及禁军,涉及胡人,动作仓促而急切,给他们设伏是件太容易事。
想到沈韶光,林晏微笑一下,然后正色从袖中取出对在酒肆捉住诸犯初步突审条陈。时间短,又都是死士,所得结果有限,还是得让刑部和大理寺人去慢慢磨。
林晏同时递上还有自己使人潜去北都及所谓“大德清妙辅元真人”故乡魏州及师门查探情况。
林晏先向皇帝请罪“臣未经陛下允许,便私自调查当年吴王案,请陛下治罪。”
皇帝摆摆手。搁在从前,他如此,皇帝自然是不高兴,但这会儿只觉得他精明强干。
“陛下请看,这是臣在北都查到。”
“先帝山陵崩,那位大德清妙辅元真人飘然而去,其相熟者有说其白日飞升得道成仙了,有说其云游去了,事实上,他去了,或说,回了北都。此处有太原清静观道士证词,赵王府一位‘贵人’每年都要去观里盘桓几日,据云是爱那观后石碑。这‘贵人’前年亡故,便埋在那观后山上,其碑上名字写是‘王清妙’。”
“陛下请看后面魏州部分,这位真人俗姓便是‘王’,无名,乡人只称其排行‘大郎’。清妙真人与我们今日抓到乔亥既是同乡,又是同门,这乔亥原名黑豕,幼时下河摸鱼,让鱼咬了,皮肉溃烂,用刀挖了,留下好大疤——据他们当年玩伴刘姓老叟说,还是那位真人亲自动手。臣已经见过这疤了。”
“陛下再看下面……”
吴王获罪,最开始便是由于那道士“谶言”,后来牵扯越来越广,便有了更多“罪证”,林晏便从这根本着手,那道士根本就是心怀叵测之徒,更遑论什么“谶言”!
在这样证据面前,皇帝实在说不出“只查眼下,当年事就让他过去吧”这样话。
皇帝微笑着看林晏“查得这样全,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安然如何想起查吴王案来?”
“非为吴王,而是为了臣岳父沈公。”林晏平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