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看中他身上那点侠气。”皇帝与秦祥说起他先前为崔伯渊奔走事,“虽面冷,却心热,颇有些先贤之风。用这样人,放心。”
而提起沈韶光,秦祥不由得露出轻松笑来,“委实是个不可多得小娘子,样貌既美,又极聪慧”秦祥停住,可惜没有留在宫里。
两人主仆二十载,听他话音儿,皇帝便知道他如何想。皇帝又想起林晏那看似平实夸耀来,这位小娘子聪慧毋庸置疑,但选妻妾,谁又首重智谋呢又不是选幕僚。
不过想想那酒肆中逗趣戏弄,谈吃诗集,可以当书看菜谱,还有那号称吃一个月不重样火锅子,这小娘子性子倒也有趣
及至见了这位沈氏,虽是臣子妻,皇帝还是多打量了两眼,不得不承认,就连样貌也是出色。她不是美在鼻嘴五官,而是好看在神气上,那双眼睛,似藏了三月春晖一般。原来自己从前宫里还有这样人
皇帝断没有替自己父亲给臣下赔不是,只是温言抚慰“这些年,女郎受苦了。”
沈韶光微笑,福一福,“民女不敢言苦。”
不敢言苦,非不苦也。秉承臣道,又颇有士人骨气一句话。又不自称“臣女”,而称“民女”,因其父还没平冤狱之过。这位女郎说起话来跟朝中那些臣子真是一模一样,既委婉,又直接,字字含微言大义,句句都有筋有骨。
皇帝适才还觉得林少尹真是找了个有才有貌又知情识趣小娘子,此时却觉得还是自己淑妃庞氏那样好,明净如小溪流,她想什么,一眼便能看出来,即便再委婉,说话也不过拐一个弯儿。
皇帝看看林晏,有些怀疑,你们两口子平时就是这般说话林少尹每日在朝上衙间这般与人议事,去见小娘子,两人也这般,累不累
皇帝清一清嗓子,提起在朝上对臣子们说话时精神来,“吴王案已经着有司重审了,女郎再等些日子。”
沈韶光郑重行礼“是。”
“女郎委实,去年夏捉住北方探子,今年又勘破那李棫、乔亥首尾。”
这是要听细节意思,沈韶光便说起那些细节。夏季时那贼人点北都特色菜品、他们身上气味、他们当时神色至于李棫身上疑点就更多了,说是苏州士子,却爱北人酪浆,明明有女儿酒,却选新丰酒,吃粗犷羊蝎子很顺惯,爱酸、爱辣、爱面食,还有那与胡人一样熏香味儿。
这些事,皇帝已经听林晏禀报过了。林晏禀报,只擢其重,又着眼全局剖解阐发,而此时沈小娘子则就事论事,又是这样条分缕析,颇似刑部呈送那些死刑案宗。
与这样小娘子说话,实在是个新鲜体验,皇帝清清嗓子,“听闻捉拿乔亥那日,女郎还亲去酒肆赴险了”
一个罪臣之后,一个年轻小娘子,有如此眼界、如此胆色、如此忠心皇帝点头,“女郎委实难得。”
沈韶光腼腆一笑,老老实实地道“那日并不曾有什么危险,民女提前走了。”
皇帝笑起来,倒是个实在人。
沈韶光却端正了神色“即便有些危险也没什么。先父曾教导民女,苟利国家,勿惜其身。民女不过是循先人之脚踪罢了。”
想到当年沈谦御阶下悲壮,皇帝沉默了片刻,“女郎放心,沈公之冤定能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