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了离婚,他瘸了一条腿,就当是报答这对父女“赏识”他的恩情了,在那之后,他们也约定好了,不再打扰对方的生活,可是,时隔这么多年,她突然来到关家村,就算她什么也不干,光站在那儿,关于他刻薄寡恩的话头就开始传开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任遥的事,反倒忘了问她为何这么做,趁此机会,干脆问个清楚,关震西重新坐了下来:“刚好没什么事儿,你说吧,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任远本来是想溜的,一听这话,四只脚同时一顿,两只三角耳瞬间竖了起来,这世界上没有一只狗是不八卦的,就连大半夜听见别的狗叫,都要从被窝里爬起来问几句,何况是这种一听就不得了的爱恨纠葛。
高秀贞面色复杂,她将手里的东西一扔,慢悠悠地坐了下来,第一句话就让场上的一人一狗噎了一下:“我爹上个月走了。”
关震西倒茶的手微微一抖:“……节哀。”
生死毕竟是大事,他就算再厌恶曾经的老丈人,听说他死了,也说不出什么诛心之辞。
“他临终前,跟我说了事情的真相。”高秀贞喝了口茶,幽幽道。
关震西瞪大了眼睛,任远蹲在不起眼的角落,却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真相?
“他跟我说,举报信是他写的,你从来就没有跟别的女人来往,他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关西草体的秘诀而已。”
说到这儿,高秀贞苦笑了下,“也不知道谁在给他嚼耳根子,说你年纪轻轻在书法上有如此造诣,是因为你老家不凡,祖上藏有秘诀,得到它就能在书法上成就非凡。”
紧接着,她突然咬牙切齿道:“要是让我知道这话是谁跟他说的,我一定要拉他来这里,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哪里不凡了?我那天在这里逛了三圈,腿都走酸了,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村子!”
闻言,关震西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老关家的事,外人啥时候知道的?一时又有些庆幸,老婆子的眼拙。
高秀贞收起脸上的表情,看向关震西:“事情就是这样。”
关震西回过神来,长叹一声:“当初你信了你爹的话,根本不听我解释,你走后,便有人闯进家里,威胁我交出秘诀,警察来的时候,我的腿已经断了……”
妻子的不信任和瘸腿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因此,高秀贞说要离婚,他几乎没怎么挽留就同意了,从此两家从亲人变仇人,他不再留情,高家再想出手,也伤不了他分毫。
听完,高秀贞也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她却不怎么后悔,她当初嫁给关震西仅仅是因为适合,加上她爹极力撮合。之后对方出轨的流言让她在那个圈子里丢尽了颜面,离婚在她看来,是最好的选择,甚至连孩子也没要,她一生最是要强,这事儿发生后,一看见女儿,她便会想起关震西,这个让她丢尽面子的男人。
如今想来,好在她没让关素心跟着她,不然,女儿可能整天生活在母亲的怨怼下。
两人坐在那儿,久久不语,只剩茶香袅袅,带着滚烫热气,散尽,凉透。
任远听得云里雾里,这个故事对于一只小土狗来说,还是太复杂了,所以他决定找任遥,让她给解释解释。
他偷偷溜了出去,在村里的麦场找到了任遥,此时她正坐在人堆里,扯出一抹标准的微笑,应付这些热情的村人。
日头悬在半空,金黄的麦粒铺在水泥地上,水汽逐渐被带走,任遥只是经过这里,就被这一堆人拉住了,左手塞了一碗茶,右手塞了一捧点心,就这样滞留了大半天。
直到村人看了眼天色,纷纷拿起木耙翻麦子,她才得以松口气,正想起身偷溜,却被一路冲过来的小土狗扑了个满怀。
任远汪了一声,任遥顿时心领神会,这是有话想说呢,连忙偷偷摸摸地溜去了后山,平时那里很少有村人去,就连孩子也不去那里耍。
一人一狗脚底抹油,很快就离开了麦场,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后山,任远瞅了瞅周围没人,赶紧将他听到了说了出来,然后问任遥:“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然后现在和好了?”
任遥靠在一块石碑上,听完,翻了个白眼:“关你狗事?”
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这么急着跟她说,长辈们的事,她不予置评,能和解是好,不能也没关系,一切看两人的意愿。
任遥将这事儿抛到脑后,转而看向这里的石碑,想着该如何处理关家村后续的问题,如何,才能让外界所有人都知晓,关家传承虽然被她得了呢?
不然,那些人一直盯着关家村,终究是个隐患。
看来明天回家的时候,还得去盛家走一圈,拿几颗丹药给爸妈补身子,顺便让他们把消息透露出去……
她突然抬头起,看向一边,不久,从远处走来一个老妇人,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关小蝶。
老妇人身子不再像以前那样佝偻,整个人精气神好上一大截,想必是前几天看完任遥对着石壁悟道,颇有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