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卫司的暗牢里,楚丹与江元练二人被折磨得最惨,几乎已经没了人形。他们俩进这暗牢已经快一个月,头发披散着,身上发出难闻的臭味,浑身上下都是伤。
梁述都忍不住捂着鼻子,从一旁走过,命令他们去做事。
楚丹已经忘了今夕何夕,她暗无天日地过了许多天。在得知楚云死了之后,她原本还觉得畅快,因为她竟能嫁给闻盛。可现在好了,她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闻盛根本一点也不在意她,所以要她死。
可是这份畅快没能持续太久,没多久,有人将她也带走,带进了鹰卫司的牢房里。那个她曾经有过年少心动的男人坐在四方的铁椅上,冷冷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了,如今充满了上位者的气势,但远比她的父皇更令人害怕。对上那双眼的刹那,楚丹不由得颤抖了。
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不久之后,预感成真,楚丹被绑在了刑架上,闻盛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她,甚至皱了皱眉。
起初,楚丹还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因为闻盛从来不多说话,只是冷冷地让他们动手,而后在一旁观赏。楚丹从他微妙的神情里看到了一种凌虐的快感。
她后来终于明白了,他是为了楚云。
楚丹觉得好笑,他竟然为了楚云,在这里折磨他们?人都死了,竟想着折磨他们?
楚丹不知说些什么,事实上,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太疼了,她自小金尊玉贵长大,何曾吃过一丁点苦,如此酷刑加身,于楚丹而言太过折磨。
她连思绪都是涣散的。
后来被折磨得太过,楚丹便开始辱骂人,抛弃了自己尊贵的身份,出口恶毒又狼狈。她不止骂闻盛,还要骂楚云,骂完之后就会被更激烈地折磨。
“闻盛……你这乱臣贼子,狗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她都死了,你以为折磨我们会得到她的原谅吗?”
“我告诉你,她楚云可是很记仇的,她越是在乎的东西,你毁掉它,她越是记仇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为了这么一个贱人后悔,有什么用吗?”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闻盛从不回应,只会在她骂得难听之时,微压着眉头看她,似乎是不悦。
楚丹说错了,他并没有后悔过。倘若重新来一次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的。因为楚云是一个未定的变数,他是个不允许有变数存在的人。
无论如何,楚云是前朝公主,是话柄。
楚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至于为什么要折磨他们……
闻盛认为没有必要深思下去,他起身离开鹰卫司的暗牢。
乘舆驾刚回到玄微宫,就有人来禀,说清远侯想见他。清远侯是他名义上的父亲,闻盛不会对他如何,因为那有损他的声名。一个明面上便残暴的君主是得不到民心的,不得民心,这基业就长久不了。
闻盛还需要统一天下,将北燕和大渝也收入囊中,所以他不会冒险。北燕在那一战之后,割地赔款求和,如今正在休养生息,这对闻盛而言是好机会。待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便是收网的时机。
他心中计划着大业,舆驾再次停在清远侯所住的宫殿之前。下舆,进门,清远侯在上首坐着,见他来,只是悠长叹息一声。
清远侯曾有一个儿子,是他与心爱之人所生,后来儿子生了重病,回天乏术,却在路上救下一个少年。从那之后,闻盛便成了闻盛。
那时候清远侯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说的是,我没有名字。
其实他有,他本来的名字叫贺兰珏。北燕贺兰氏,皇族大姓,他曾是北燕九皇子,母亲是个身份卑微的舞姬,在宫中受尽欺辱。北燕皇族□□重色,皇子公主一大堆,但只有那些家中有背景的人才会得到重视与优待,至于其他人,都是被欺辱的对象。
比起闻盛所遭受的那些,楚丹那些把戏都是小儿科。他们从不在意明面暗地的事,折磨人都是明面上来,他身上曾经有很多伤处,留了很多疤。后来他亲手将那些地方的肉剜去,用上好的药膏,那些地方重新长出肉,愈合得毫无痕迹。
闻盛自幼便在心中想,他总是要复仇的,要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要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要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对他俯首称臣。
为此,他可以使用任何手段。
清远侯抬头,眸中映出眼前这个清贵无双的身影,他并未想过会有这么一日,从前不是没有发现过闻盛的小动作。但清远侯只是以为,他在对付自己的仇人,没想到他如此野心勃勃。
可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无力转圜。
清远侯对大昭的感情也并未深到要生死相随,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养大的狼,到底是什么人?
闻盛没有回答,只是以玄妙的话术说:“父亲养育我多年,于我有养育之恩不假,我也会一直是父亲的儿子。”
清远侯是读书人、文人,文人如何不懂春秋笔法?如何不懂一字之玄妙。闻盛的意思是,他会一直是闻盛,是清远侯的儿子。
清远侯沉默许久,却说:“我知道,你不打算放过皇室中人。但请你放紫燕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