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如今豫王府里的许汀若,想到上辈子的自己,只觉得心中一阵拧拧的痛。
是了,上辈子的许淑妃得宠多年却一直不曾怀过身孕,想必便是这个原因。
她再度深深地呼吸几下,努力忽视言妩脸上的泪痕,平静地又问:“你前段时间可是在豫王府与你那位姐姐一起?”
言妩难过地道:“是在豫王府,不过不是为了和汀琬姐姐一起。豫王的书房里有娘亲和我的画像,我许久没有见过娘亲了,所以一直留在那里。”
唐筠瑶大吃一惊:“你说什么?豫王书房里有你娘和你的画像?!他看得见你么?”
言妩呜咽着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看不见我。”
唐筠瑶心里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随即飞快地趿鞋下地,重新点燃蜡烛,来到书案前,摊开纸,又磨好墨,这才提笔蘸墨,一边问着言妩关于她生母与她容貌的相似之处,一边缓缓落笔。
外间值夜的蓝淳察觉屋里亮起灯光,狐疑地披着衣袍推门而入,见自家姑娘居然挑灯作画,有些不赞同地道:“姑娘,夜深了,该安歇了,有什么还是明日再画吧!”
唐筠瑶随口应了一声,手中毫笔却丝毫不见停。
蓝淳无奈上前,探着脖子望向书案上,见她画的是一个陌生的美貌女子,更是不解。
唐筠瑶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又问言妩画中人与她母亲可相似。
言妩细一看,又惊又喜:“像,像极了,我记得我娘就长这般模样的,性子也跟瑶遥的娘亲一样温柔可亲。”
豫王书房那幅到底有了年头,墨迹亦多有模糊,自然不及唐筠瑶新作的这般清晰可见。再加上因知道自己画的是言妩的生母,她下笔的时候自然而然便代入了阮氏,画出来的人物神韵便自有一股温和慈爱之感。
见她停了笔,蓝淳忙不迭地道:“姑娘既画完了,那便早些歇息吧!这会儿都快三更了。”
唐筠瑶也不坚持,吩咐了她莫要让人乱动这画,这才重又回到了床榻上,一直待蓝淳再次吹熄蜡烛离开后,她才问仍留在屋里的言妩:“你既在豫王府有些日子了,可知你那汀琬姐姐可与什么人走得近些?”
“有,和折柳,就是以前你身边的那个折柳,汀琬姐姐好像挺信任她的。”言妩轻声回答。
唐筠瑶并不觉得意外。准确来说,从知道自己上辈子不过一个棋子后,她便明白曾经她信任的人,其实未必是可信的。
她记得折柳便是在她被留在豫王府养病时得到她的信任的。那个时候府里人人都知道,曾经很得宠的筠瑶姑娘,已经被新帝抛弃了,又得了重病命不久矣,谁都可以去踩一脚了。
曾经眼红她,却又同样不能跟着新帝进宫的那些人,如今瞧准了机会,自然可着劲折腾她。那段日子,也是她上辈子最艰难的时候。
而折柳,那个时候也不过豫王府一名粗使丫头,但却是唯一一个愿意前来照顾病中的她之人。并且在她精心照料之下,她的病情也一日好似一日。
在她重回后宫,一直到死,折柳都是她身边最得力、也是最信任之人。
她自嘲般勾了勾嘴角。枉她自以为聪明,却其实由始至终都是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上,争了一辈子,也一辈子都活在欺骗与阴谋当中,便连死,也死得那般憋屈。
不过不要紧,如今她既然活明白了,该算的账还是要清算一下的。
言妩没有再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她,神情也越来越难过。
她知道瑶瑶不会原谅自己,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想见自己,而她也没有脸再来缠着她了。
“瑶瑶,对不住,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我走了,日后你要多保重……”她轻声说着,最后一次深深地望了正陷入沉思的唐筠瑶一眼,终于不舍地转身离开。
唐筠瑶从思绪中回转过来,正想问问言妩,自己可以回到幼年是不是她的原因,可待她回过头时,却发现言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失神地望着方才言妩站立的地方,脑子里不知不觉地回想起这辈子与言妩相处的点点滴滴,视线渐渐有几分模糊。
她知道一切都不能怪她,当年她才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她经历的痛苦并不亚于自己,可知道真相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迁怒。
“阿妩……”她喃喃地唤着那个名字,喉咙也有几分堵。
可这一回,却没有人回应她,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了。日后不会再有人在她耳边叽叽咕咕没完没了,也不会再有那样的马屁精,会随时随地用尽一切好听的话来夸她。
良久,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中的水意,抱着锦被翻了个身,一遍遍地在心里道:不要再想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想法子见廷哥儿一面,请他帮自己寻一寻画中人;还要想法子透过折柳引芳宜他们引出来,还要……
言妩难过地离开了唐府,看着静悄悄的大街,静谧的街上,除了晚风轻拂而过的声音,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狗叫声外,再没有其他。
她低着头,眼睛再度氤氲了水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泪珠便‘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她就这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豫王府所在方向而去。
那里有她娘亲的画像,瑶瑶不要她了,娘亲一定会要她的……
京郊的某处树林里,芳宜满身狼狈地靠在山洞里的墙壁上,图衣扯下身上的水囊递给她:“主子,喝口水吧!咱们这会儿已经到了京城,贺绍廷那些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居然又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