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分给他们的院子只有两间卧房,因此三人对于房间的分配最终还是像在疏桐院一样,常楹一人一间,楼画则去秦东意屋里住。
进屋后,楼画自己在房间里晃悠一圈,发现这屋里的陈设陈旧,但很干净。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的桃树恰好探进来一枝,为阴暗房间添了丝亮色。
他想起了今天听那老头说的话:
残忍的真实和圆满的假象,要如何选择?
思及此,楼画倚着窗框,转身看向秦东意。
恰好,秦东意也在看他。
楼画弯弯唇角,道:
“师兄,既然这都是假的,咱们一直留在这里好不好?”
他抬手绕着头发上的红绳,并没有把自己那些关于法阵的猜想告诉秦东意,只说:
“找什么晋城,天下苍生跟你又没有关系,索性别去管了。”
他说这话时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似乎又很认真。
秦东意看着他,眼神不闪不避:
“你说了,那都是假的。”
“假的也好。有个人说,真相总是残忍的,那时候我觉得不屑,但回头想想,我是不是也可以偶尔偷偷懒,对自己好点。”
楼画背着光,人显得有些阴暗,唯独一双眼睛在暗处发着浅淡的红光。
沉默许久,谁都没有先说话,最终还是楼画轻笑一声,抬手抓住从窗外探进来的那枝桃花,意味不明道:
“你看,这院子的桃花要开了。”
桃枝上,簇拥着三两含苞待放的桃花。
天色渐晚,等到了晚饭时间,徐惘果然来敲了他们的门。
此时天已入夜,夜里的桃源村家家点着灯笼,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徐妈妈家的院子不大,但灯笼一点没少挂。红彤彤的暖光挂满屋檐和树梢,倒有几分度除夕的意思。
他们在桃花树下摆了一张圆桌,楼画去的时候,一盘热腾腾的饺子刚端上桌。
楼画走去秦东意身边的空位坐下,接过徐妈妈递来的筷子,道谢后便往碗里夹了一只饺子,
饺子还很烫,咬开外面那层薄薄的面皮,溢在齿间的都是野菜的鲜香。
徐妈妈似乎很喜欢他,往他碗里夹了好几只:
“看你瘦的,多吃些。我们家徐惘啊最喜欢吃我包的野菜饺子,三天两头闹着要吃呢。”
说罢,徐妈妈又闲聊似的问道:
“小郎君,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楼画十分自然地答道:
“我们从南边来的,想来附近找个城镇,结果路上遇见一头花豹,追它时被它引到这边来的。”
“哟,花豹呀。”徐妈妈听见这话,似是被吓到了:
“咱这附近是有一头花豹,经常在村子外面转悠,闹得人心惶惶的。”
对面的徐惘不能更赞同,他一边往嘴里塞着饺子,一边道:
“那畜生,我外出时碰着好几次。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它了,凶得很呢,见我就咬。它没伤着你们吧?”
“这倒是没有。”楼画一边应着,一边抬眼观察徐惘的神色。
“没有就好,哎,不过你们是来找什么城的,据我所知,这一片好像没有什么城啊。”
徐惘两腮塞的鼓囊囊,说话都有点听不清。
“晋城。”楼画答道。
“晋城?”徐惘人都傻了,他愣了好久,才想起来继续嚼饺子,边说:
“晋城,不是一百年前就被屠城了吗?”
“一百年前?”楼画下意识看了一眼秦东意,对方也一副在思索着什么的模样。
他们都清楚,晋城灭亡,分明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楼画在桌子下面握住了秦东意的手,示意他别出声,只自己继续笑眯眯问:
“被屠城了?是怎么一回事呢?”
徐惘喝了口水,说:
“一百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听说的哈,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这晋城当年呢,又大又富又繁华,他们有个城主,城主是个乐善好施的读书人,经常会收留一些外来的流民。那位城主特别善良也很受城民们爱戴,直到有一天,他因为善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徐惘像个说书先生一样,语气很夸张:
“对于这件事,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但最真的传言说,是他收留了一个人。那人身上惹了不少事,好多人想要他的命。但这事城主不知道啊,他只当那人是个普通难民,于是允许他留在城里。结果就是这个决定惹了大祸,那人的仇家最终找到晋城来了,中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就是因为这,最后晋城连城主带城民都被杀光了,那些人也一把火点燃晋城,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晋城人啊,一个活着的都没有。”
徐惘说完这些,还唏嘘了一阵。
楼画听过,只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角,没有发表意见。
这个话题很快被带过,桌上的饺子也见了底。
徐妈妈又煮了些粥端上来,给楼画盛了一碗问:
“小郎君,小小年纪就跟着师兄出来游历,家里人呢?”
楼画把粥碗往旁边推推,刚好让那个小透明人常楹碰到。
他看着常楹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粥,边答:
“家里人,都好着呢。”
徐妈妈:“你爹娘是做什么的啊?”
楼画想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