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煊见冯紫英言辞恳切,不像是撒谎,也就不再计较,只摆手示意他起身,道:“好了,不过说些闲话,怎么认真起来!”说完,示意他再略等一等,等他批完了手上的折子就出发。
冯紫英赶紧退到了廊下侯着,这一侯就是半个时辰。好在延青也并未怠慢他,命人端了好茶好点心与他消遣,他则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说些闲话,时辰过得倒也快。
好容易等到李煊忙完,延青和剑明备好了狩猎用的弓箭行头,又随意带了几个护卫,这才打马出了城,直奔围场而来。
李煊这样的出行方式冯紫英见得多了,以往他是顶佩服他的魄力,觉得一国储君,说走就走,且不带仪仗只几匹快马几个护卫实在不安全得很。可后来习以为常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周围贴身伺候的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就连李煊自个儿也有一身好武艺,哪个没长眼的又敢得罪呢?
只今天大约是自个儿心情忐忑的缘故吧,冯紫英总觉得李煊的情绪也不对,可李煊不提,他又不愿多事,遂一直憋着,直到几人狩猎累了,找了个地方歇息时,才试探着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顺遂之事?说出来,紫英替您排解排解!”
李煊看了他一眼,见他仍如以往一般目光赤诚,只得把心中的郁结说了出来。
“我想让父皇废掉太子妃!”他说,“不是我薄情寡义,实在是她太过暴戾,不宜做上那个位置!”
“这……”冯紫英顿时抽了一口冷气。要知道这太子妃的背后可是严阁老啊,而严阁老又把持朝政多年,德高望重,党羽众多,若是把他的女儿废掉……
冯紫英不敢再往下想,只得小心规劝道:“殿下要三思啊,严家在朝内的影响非同一般,万一因此弄到朝局动荡,怕是得不偿失啊!”
这个李煊何尝不知?只他的想法又与众不同。他甚至不止一次大胆地设想,或许这表面上的一桩坏事就是一个契机呢?一个废掉严阁老及众党羽的契机!毕竟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太大了,大到已经威胁到父皇的威望了。若再任其发展下去,到了他即位之时,怕是想压制都难了!
所以,这或许真的就是一次让他主动退位的契机啊!只要父皇再大胆一些,他倒不介意去当这个恶人,打个先锋!
想到此,他微微一笑,朝冯紫英苦笑一声,道:“连你也觉得我这个太子当得窝囊是不是?就连想废掉一桩不喜欢的亲事都要瞻前顾后,我这个太子当得可有什么意思呢!”
略一停顿后,又站起身舒缓一下腰身,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峦,感叹道:“我最近总有种荒唐的想法,想着一觉醒来,自个儿不再是什么太子,而是一介白衣,每日游山玩水耕田放牧,岂不更逍遥自在?你呢,紫英,你可曾有过这种想法?”
“我?”冯紫英也一脸苦笑地站起身,“我何曾没有过这想法呢?可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殿下知道的,我是冯家的独子,冯家世代单传,最怕的就是我有什么闪失。所以,我不能出任何差错,只能好好地活着,为了冯家的血脉,以及冯家一门的荣耀!所以,殿下,我也很难呢!”
说到这儿,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无奈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变成了纵声狂笑,直笑得山头树梢上的雀儿都惊飞起来,远远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