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心里有一件事堵得慌,不知该怎么办。
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恨了他两世,锤心刺骨的那种恨,如今看来,也许他执意打掉那个孩子,是知道了真相,就算他不知道真相,她也不能把失去孩子的痛算到他身上。
她不该恨他的,可是现在她也没办法为这些恨意道歉,只能都堵在自己心里。
兰画心里有事,旁边一双眼睛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耳根发烫,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今日是你让人在春香阁撒红笺的吧,谢谢你。”她终于想到打破沉默的话头,今日在春香阁和崔国舅对赌的时候,最后若不是那些红笺,说不定她就要输了。
兰画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避着江湛的视线,转头又去药罐里挖了一块药膏,待她转过头来,猝不及防撞入江湛漆黑的眸子,他眼神浓稠,像化不开的墨。
怔愣几息,兰画先回了神,伸手搭在他的肩膀,轻轻的在皮肤上摩挲。
江湛压下眼睫,默默感受她指尖的温度。
原来,她温声软语的同自己说话,会引起他心里轻悸,这一世,他听了太多她冷心冷肺的话,这一句小小的感谢显得弥足珍贵。
其实,在梦里,她的每一句话都比这句要甜,可惜那时他认为她的好是理所应当,对她除了偏执的占有欲,好像就不剩什么了。
失去了才觉得珍惜,他看一眼认真为自己上药的女子,心里没底,他能不能把失去的追回来。
“你和我不必如此客气,你若喜欢弹琴,我可以为你寻来世间所有的名琴,只要你...”
“药抹好了。”兰画突然打断他,拿帕子净了手,合上药罐,端起药箱站直了身子,“我在乐坊过的很好,哪儿也不会去。”
说完,兰画端着药箱就走了。
江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淌过一股又酸又涩的味道,这一世她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早已没有他的位置,他揉了揉眉心,压下心里翻腾着的占有欲。
兰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段白纱,帮江湛包扎完伤口,她才舒了一口气,心里像终于完成了任务般轻松。
夜色已深,兰画瞧着水榭思忖片刻,转过身来对江湛道:“你今日就歇在这里吧。”
江湛微微讶异,他看着这室内唯一的床榻,望向兰画的眸子又深又沉,嗓子也不觉染上一丝暗哑,“你确定?”
兰画心里轻嗤,他的短短的三个字怎么听起来像虎狼之词,她忙解释道:“你睡床,我睡外间的软塌。”
江湛眼里飞过一瞬的失落,而后便点头答应。
兰画转身离开,出去后还非常积极的阖上门。
折腾了大半宿,两人都累了,很快就躺下了,江湛耳力极好,待听到隔墙传来女子均匀的呼吸声,他翻身坐在床沿,他耳朵一竖,听到外面水榭传来暗号。
从床上站起来,他立刻感到一阵头昏目眩,想是那残余的毒液在他身子里扩散,他闭眼稳了稳身子,才抬脚往外走。
忽而他脚下顿住,略一踌躇,脚尖掉转方向,他推开了通往外间的门。
室内昏暗,阒静无声,兰画蜷曲在软塌上,小小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