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走的决绝,速度很快,直到身后“嘚嘚”离去的马蹄声没了一点音,他才勒了一把马缰,让自己缓慢下来。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天地昏蒙,没有光亮。
华装的新帝,坐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腰板笔挺,威仪浑然天成。
随行的官员,谨慎的跟在后方,除了马蹄落地的声音,不敢折腾出一丁点声响,久经官场的老狐狸们五感通敏,这回程的路看似平静,实则谁都知道,上头那位心情不好,故而众人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触怒了龙颜。
宴行自然是感触最深的一个,踌躇半晌,他才打马跟上江湛,轻道:“陛下,天色见黑,恐路中生变,请移驾马车。”
江湛抬头看一眼灰蒙蒙的天色,沉着嗓子问:“最近的行宫还有多远?”
宴行脑筋一转就知道江湛在担忧什么,忙回复,“启禀陛下,最近的行宫只肖半个时辰的车程,若是打马而行,估摸着一炷香的时间即可,礼部尚书已经快马加鞭,令人安排下去了。”
江湛眉头微微舒展。
宴行实在忍不住,低低的喃道:“陛下明明不舍,为何不留她?”
江湛下颚一紧,瞳孔微微收缩,是啊,明明想让她留下,为何就是不敢开口?
以前,以及以前的以前,他高高在上,冷酷薄情,睥睨众生,仿佛围在他身边的人不该有喜好,不配做选择,他需要的是完全的占有和绝对的臣服。
现在,整个南堰都臣服在他的脚下,拾整军队后,收服周边小国也不在话下,包括北楚。
他若强行留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否则他将彻底失去她,就像上一世在月阴关。
原来,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在他和兰画的关系中,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一直是兰画。
上一世,她选择毫无保留的爱他,当他想当然的推开她时,她毫不留恋的斩断情牵。
这一世,她选择波澜不惊的疏远他,他每一次自以为是的挣扎,都把她推得更远。
他不想强迫她,上一世他用鲜血和劫难才换来她的重生,就是希望她过好这一生。
她值得最好的对待。
江湛勾唇,深邃的目光落进无边的夜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未逑,何以留?”
宴行转脸,默默瞥一眼兰画消失的方向,心里暗想:人都没了,还怎么逑?
元光二十六年,成康帝禅位,三个月后病逝于行宫,同年顺康帝江湛继位。
顺康帝登基后,清理后宫,整肃朝政,一举将前朝尸位素餐的蛀虫尽数拔除,又发兵边关,恩威并重镇压蠢蠢欲动的番国,短短半年的时间,南堰海晏河清,边关稳定。
这一日,有从龙之功的孙丞相再度出山,带着一帮老臣长跪御书房,年轻的新帝坐在螭龙御座上,皱眉看着手里的奏折,“爱卿请起,立后的事,改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