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婵笑了笑,把赵高往谢然怀里一放,继续坐回桌前工作。
“时间过得好快啊,我还记得你刚捡到赵高的时候它小小的一个,我用手掌就能托起来,你看看现在……哎,我们都三十了。”谢婵一边缝线,一边喋喋不休,她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布料,耳边垂下发丝来不及挽好。赵高从小猫变成了老猫,最近一年不太爱动,坐在谢然大腿上就不再挪窝,上辈子水火不容的两个生物这辈子竟是意外的和谐。
以前的谢然没机会见到姐姐三十岁的样子,现在有机会见到了,原来三十岁的谢婵和二十岁的她没有任何不同。
就这样听着姐姐毫无意义的絮叨,谢然心想:活着真好,他好想活下去。
他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最后临走前,他抱了抱谢婵。
从谢婵家里走后,谢然又去把车开去墓园,与上辈子的犹豫躲避不同,这次谢然没在门口徘徊,他抱着两束花走了进去,一束放在王雪新的墓碑前,另一束则给了小马。
谢然在墓园里又坐了两个小时,回家之前绕路去超市买菜。
如果他现在返回墓园,就会发现谢青寄正站在王雪新的墓碑前,弯腰放下一簇鲜花,和谢然带来的那捧紧挨着。
谢青寄看着照片上王雪的笑脸,喃喃自语道:“保佑谢然活下来吧,妈妈,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他开车回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天色已经黑了,谢然还在厨房里打扫卫生,只把做好的饭摆在桌子上。
这熟悉的画面让谢青寄开门的一瞬间有了微妙的既视感,他怔怔地盯着一桌子的菜,虽菜色不同,可几乎是立刻把他拉回那段不愿意再经历的回忆。
焦虑钝痛是这样猝不及防,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自那以后的岁月中时不时狡猾地冒出头,恶劣地提醒着谢青寄:他马上就又要失去谢然一次了。
万幸的是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人。
打扫卫生时开着的电视声、刷锅时的流水声、以及谢然哼歌的声音。真实的画面和绝望中的臆想融合在一处,上辈子的某段时间里谢青寄甚至对开门都有了恐惧,害怕回到那个冰冷的房间里,每次开门之前都忍不住妄想,会不会一开门,就看见谢然站在里面?
可这次是真的。
相同的时间与画面让谢青寄有些分不清了,他到底是真的已经重生,还是这一切只是他做的一场梦,等明天过完以后,他再次睁开眼睛面对的依然是那个没有谢然的世界。
“小谢?”
谢然擦着手从厨房走出,看到谢青寄愣愣地站在门口,被他这样一叫就彻底回神,谢然正要调侃,问他是不是傻了,可下一秒谢青寄就抱了上来。
他的抱法让谢然有些喘不上气,两手紧紧箍着腰,胸口贴着胸口,下巴卡在谢然的肩膀上。
“怎么了?”谢然语气带着笑意,可在谢青寄看不见的背后,脸上的表情满是落寞不舍。
“就是想抱着你。”谢青寄平静地说。
这顿饭对谢然来说是“最后的晚餐”,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谈未来以后,也没有追溯过往,如同早上的亲吻拥抱一般,仿佛今天只是最为普通的一天。谢然说今天去谢婵那边的时候看见赵高,赵高已经胖成了一个桶,又说超市里的菜价涨了,还说开车的时候看见一辆新款奔驰,从手机上找出车型,问谢青寄喜不喜欢。
谢青寄一一回答。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然刚一躺下,谢青寄就主动抱了过来,他问谢青寄是要做爱吗。谢青寄摇头否认,说只想抱着他。
“睡吧。”谢青寄轻声道,“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楼下的豆浆都连着喝三天了,明天开车去吃早茶吧。”
谢然背对着躺在谢青寄的怀里,屋子里很安静,厚重的窗帘拉着,只有床头柜上的电子表在黑暗中发出微光,谢然恍惚间好像听见了谢青寄有力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带着振动回响,隔着血肉骨骼与他跳动的心脏遥相呼应。
谢然第一次觉得心跳的声音这么好听。
他的视力在这一刻突然好了起来,在黑暗中仔细观察着谢青寄俊美的眉眼和线条凌厉的下巴,谢然心想,谢青寄太好了,跟这个鲜活的世界一样美好,他想要谢青寄活下去。
谢然的吻轻轻落在弟弟唇间,屏息等待,看到谢青寄没有反应,是真的睡着了。
接着他再不敢留恋,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他站在巷口等了会儿才打到出租车,那司机居然又是熟人,看到谢然一惊,奇道:“怎么又是你,真有缘分。”
谢然哑然失笑,重生后回海边是坐的这辆车,被赵高咬到去医院的那晚上再回海边,也是这辆车,这位大哥真的和他缘分不浅,也是命运让谢然有始有终,带着谢然再一次开往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