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的确不高兴。

好不容易在雨天里捡到的人,还要冒着雨回去给那群酒鬼送饮料,他真想掰开穆白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管好自己不就够了么,何必去理别人那么多事情?

穆白手抓得更紧了些,语调里装满了愧疚:“其实我有在练了,你送我的健身卡去了好几次,但一直练不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照顾好自己。”

他认真地说完,轻轻咽了口唾沫。

网上都说纪泽感情表现得不明显,但穆白却能轻易看出纪泽脸上挂着的不高兴。

很多时候他分明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但习惯几乎刻在了骨髓里,根本改不掉。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尤其对于一个十八岁的成年人而言,十几年生活经历养成的行为习惯,很难在一朝一夕间就纠正过来。

但是……他真的有努力去做了。

想到这里,穆白自己都觉得委屈,眼泪攒在眼眶,忽地簇簇就掉了下来。

怎么都止不住。

明明是道歉的是他,但先哭的也是他。

穆白手臂不断擦着脸,蹭出满手的水珠,鼻尖憋成粉红一片。

他还是头一次那么痛恨这具身体的体质。

沉默在狭小的车内环境中弥漫,只能听见他隐约的抽泣声,变得尤为难熬。

穆白尴尬地几乎屏住了呼吸,半晌后,才听到不远处一声低哑的轻叹。

“别哭了。”纪泽语气里添了分无奈:“你主动要道歉,你还哭。”

穆白偏过头,半张脸藏进汽车昏暗的阴影里,不让纪泽看见:“我忍不住……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了。”

纪泽伸出手来,单手掰回那张微微发热的小脸,拇指蹭干他眼角的泪珠。

那一滴水珠落下,他就感觉自己的底线在一退再退,几乎找不到踪迹。

穆白说的是真的,纪泽知道。

健身房教练曾经打电话给他,向他报告了小中单的锻炼情况,总是夸他看上去瘦瘦小小,却总能超额完成量身定制的训练任务。

甚至把手心都磨出了水泡。

纪泽什么都没说,只是下车,把人从里面拽了出来。

穆白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身体跌进他怀里,几乎能感受到纪泽身上传来的体温。

浅淡的凉意裹挟着近乎散尽的苦烟味一同飘过鼻间,即便额头还浅浅烧着,穆白脸上依然止不住地蹿红,指尖也在隐隐发烫。

他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泪水已经停了下来,只有眼眶仍是红着,像是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哪有自己被自己说哭的委屈?

纪泽被气得想笑,拍拍小中单的肩膀:“行了,回家吧。”

穆白忙不迭地点头。

他低着头跟在纪泽身后,看着青年修长漂亮的指节掏出房卡刷亮,坐上电梯,一路升上高层。

穆白这才知道纪泽在海城也有房,拉开窗帘就能看到不远处蔚蓝的大海,价格应当不是小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