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人又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不多时,便见嬴槐雪亲自送了那父子俩下山,身影消失在小道尽头。
而受魇灵之困的两人,此刻站在一片林荫之中,眼前是空落落的树丛,画面没有再行变幻。
“那双金钏是我娘从少女时候就戴着的,没有十分珍贵,但年岁久了,很有些纪念意义,那天她瞒着我爹送给了李铁匠,结果一回去就被发现了。”
“我爹面上没说什么,只在当天夜里,挑灯悄悄画了图纸,托人用凤凰石打造了一对一模一样的出来,在我娘生辰的时候送给了她,没有什么多的法术功效,就是水火不侵,风雷不惧,放上一百年一千年都不会褪色。”
凤凰石,产于东海之畔,与扶桑神木同源,曾沐浴着九州第一缕阳光,如凤求凰一般,寓意爱人之间海枯石烂的深情。
“我爹总是赞叹,她戴着那金钏时,照面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温辰说到这,眸子里流露出一种温柔与破碎交融的神色,他看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小道口,脸上明明就是苍白的。
叶长青隐隐心惊,这事定是温辰亲眼见到过,否则在回忆梦境中不会出现,以刚才的视角来看,他当时应该是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到了母亲将贴身首饰赠与那对父子。
可是,问题来了,温氏夫妇十几年来曾帮过救过的凡人那么多,为什么独独这一个,是温辰特别重视,以至于迟迟不肯从回忆中脱身而出呢?
他试探着问:“小辰,这李铁匠父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
梦境不动,像凝固住了一样,温辰不知不觉中,已经陷了进去,无暇再想其他。
他盯着前方,眼神木然,好久,才哑着嗓子开口:“是,几个月后给我家招来杀身之祸的,就是这个人。”
第073章 魇灵(十三)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魅力
数月后,天河山巅。
那是个仲春静谧的午后,温辰正从后山校场上练剑回来,擎着兵刃,抬起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还有一截才走到小筑的院子,远远就看着温月明引着一人,并肩走了进去。
那人不是旁的,正是前阵子离开不久的李铁匠,只不过,他似乎十分狼狈,脸上斑斑驳驳的,汗与土混杂在一起,和成了泥,身上的粗布衣服凌乱不堪,横亘着很多道划痕,看样子,像是被树枝什么划破的。
李铁匠本是个身体极健壮的男人,但此时脚步虚浮,脸色发白,一看就是疲劳过度,好像刚刚经过一场长途奔袭似的。
两个大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温辰跟在其后,与上次一样,如法炮制地悄悄蹭到窗子前,试图偷听,可是——
“屋子里被设下了隔音屏障,想必他们是在谈一些秘密的事情,我在外面什么都听不到,窗户紧闭着,我也不好直接推开……就过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我爹带着李铁匠离开了,很匆忙,御灵杖走的,一丝刺探的机会也没留给我。”
梦随念动,小筑外的画面揉碎,转眼又拼接到了书房之中。
一室安静,温辰独自坐在桌边,对着一张字帖临摹,虽然坐得端正,但从凌乱的下笔力道和走势来看,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平静。
很快,有人敲门,温月明的声音传进来:“辰儿,开下门,爹找你有事。”
“这就来。”温辰似乎就是在等他来,利落地跳下凳子,快步跑过去打开了门。
温月明站在门外,依旧是一袭月白色长袍,束发整洁,一丝不苟,他双手斜抱着一只长条状的包裹,看样子,像是一张琴,或一把剑:“是这样,辛苦你跑一趟,去山阳天疏宗,给凌宗主送件东西。”
“天疏宗?”温辰有点惊讶,迟疑道,“爹,你不是很多年没回去过了吗?怎么突然有东西要送?”
温月明点下头,走进屋里,步子非常随意:“就是因为很多年没回去过了,当初从宗门出走的时候,受了些同门的恩惠,刚收到个凌宗主的传讯,要我把这个还回去……本来,我是要亲自去的,可你也看到了,李铁匠刚来过,说他家孩子妖毒有点复发,得再讨些阵灵回去压一压,孩子小,不好跟着他一路骑马颠簸,马车又太慢,耽误时间,他就自己来了。”
“我须得给他做逼毒的阵灵,走不开,你娘也有些别的事,另外,她脾气烈,一直以来又对天疏宗成见很深,我怕她去见凌宗主,两人闹出些不愉快,所以——”他把包裹放在了桌上,轻拍两下那墨迹未干的临帖,道,“辰儿,你过来,爹和你安顿些话。”
“是。”温辰听话地站到了他身边。
“这是你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我们不在身边,好多事情你得自己处理了。”温月明浅浅一笑,那明润平和的气质,和日后温辰笑起来的感觉,七八分神似,他拿出一张简易地图来,指着上面的标识,娓娓道——
“你不会御剑,下山以后先去村子里买匹马来,按着我这上画好的路线,走官道,走大道,就按一天三百里的速度来算,正好这上的节点都是城镇或驿站,记着,要走白路,别走夜路,即使哪天跑得超了,也别贪快,老实找个正规的客栈住下来,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对了,不要住那种远离人群的偏僻小店,是不是黑店先不说,招来贼人也很头疼。”
“到了天疏宗门下,就报上我的名字就好,他们自会有人出来接应……另外,这包裹很重要,见到凌宗主之前,不得拆开偷看。”讲到这,温月明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怜爱之意满满,“当然了,其实你想拆也拆不开,我在上面下了禁制,半个月内,除非有相应的破解之法,否则,打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