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听得懂他说什么,温顺地低下头来,任他轻轻抚摸自己的犄角。
一旁,阮凌霜由衷地感叹:“大巫祝,您人可真好!”
有了小鹿可以揉,她心花怒放,拍完这句马屁,就转头认真去喂食了。
三尺之外,秦箫和温辰也矜持不住了,因为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妖族,觉得有意思得紧,纷纷围上去观看、讨论,一时间,呦呦的鹿鸣声和少年少女愉快的欢笑声混作一团,空气里满满都是轻松的气息。
叶长青看着这些年轻有活力的生命,心情也跟着美妙起来,初时因火翎鸟羲和异常暴躁而带来的担忧,不知不觉地,渐渐融化在了和乐的氛围当中。
他环视着竹林幽径,思绪不由得飘回前世,当时,他带着徒弟们也是来到了这样一处人间仙境,由向导的指引着,谈笑风生,宾主尽欢,只是……
“大巫祝,长青听闻您修行需要十分安静的环境,平时隐居在谷中深山,很少露面,怎的今天?”叶长青伸手接过一只主动飞过来的小画眉鸟,食指一戳一戳,轻轻逗弄着它,微歪着头,笑语盈然,“总不会是为了迎接我们几个,专程出山的吧?”
他问话问得特别自然,就连揶揄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仿佛是方才听到对方亲口说起隐居一事后,随口提了一茬。
闻言,元霜怔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扶着一根倾斜到道边的翠竹,说:“最近谷中出了些事,我不得不亲自出面,所以……”柔和的双眼望过来,再清楚不过地写着,这是南明谷自己的家事,不足与外人道也。
叶长青何等的人精,对视一眼便了解,明白对方是故意不说实话,知趣地岔开话题,聊起些有的没的,耐心等待三个少年人与小鹿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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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里人不算多,但也不少,上至耄耋老者,下至总角小儿,领着自己的契兽,优哉游哉地漫步于竹林间,看到有外人到访,虽然好奇,但并不会无礼。
他们衣饰大多以黑红二色为主,黑代表夜良国,红代表朱雀鸟,襟前袖口都绣有羽毛云纹,一条悠长的火砂石小道上,来往的巫师们见着元霜,都会叫一声“大巫祝好”,左手覆于胸口,低下头,轻轻折腰,然后施施然离开。
在不知第多少个人上前做过这个动作后,阮凌霜终于忍不住了:“大巫祝,我想冒昧地问一下,这个礼节难道只有你们这里有吗?怎么我以前在折梅山,也好像看见过呢?”
元霜莞尔:“小姑娘,你没记错,这个礼节,在你们修真之人中间,确实也有,只不过,不太常用而已。”
她还未答话,旁边热衷于表现自我的大师兄秦箫,先按捺不住了,一拍她后脖子,嘲笑:“二胖,你这历史也学得太不到位了!连烽火同俦的最高礼节都不知道的吗?”
莫名其妙被拆台,阮凌霜很不服气:“我问大巫祝话呢,你急着插什么嘴?既然你这么懂,那就说来听听啊!”
面对挑衅,秦箫不仅不惧,反而得意得很,两手叉腰,哈哈一笑:“蠢丫头,这你可算是一脚踢到石头上,问到行家了!我跟你讲啊,虽然巫族与世隔绝,极少与现世修真界联络,但无独有偶的是,在礼节上,南明谷与烽火同俦却是如出一辙,你猜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阮凌霜轻轻一哼。
“因为呀,如果从祖上来数,此二者同出一源,都是古夜良国的后代。”可算逮到自己熟悉的东西,秦箫自信爆棚,如数家珍——
“朱雀封印阴阳界,很长一段时间里,南明之野上离火熊熊,寸草不生,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定居,元子夜便留下了王族中的一支,肩负起了开辟新土的使命。
久而久之,离火灭去,水源重新丰沛起来,人们也逐渐安居乐业,现在的南明谷,就是由当年这支夜良遗民繁衍而来,理所当然地,传下来的每一任大巫祝,都冠以夜良国王姓——元。”说到这,他眼巴巴地朝一尺外的大巫祝元霜,望了过去。
后者微笑着点点头,手掌端在身前,轻轻向上抬了抬,是个鼓励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得了东道主的肯定,秦箫更加积极,背起典故来,舌灿莲花:“而烽火同俦,则是九州彻底平定之后,元子夜亲手划下黄泉海大封,留下刻有‘兵戈止息’、‘山河永继’、‘薪火不灭’、‘万世太平’的四块烽火令,交予当时人族另外的四位领袖保管,这便是日后流花谷、天疏宗、折梅山、以及万锋剑派的雏形。”
听到这,连向来严以待徒的师尊叶长青,都不得不为他拊掌,感慨道:“大箫,你那十三遍的《烽火通史》,真是没白抄!”
秦箫却做了个苦脸:“师尊,提什么不行,你非提这茬?人家元大巫祝还在这呢,搞得我多没面子啊!”
叶长青一哂:“人不大,面子倒不小。”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有意想要考校几个徒弟的学识,转头向元霜征询:“大巫祝,介不介意我考校他们一二?”
“不介意,叶仙君请随意。”
“啊——”阮凌霜一听要考试,立马哀叫一声,“大巫祝,您不能不介意啊,您不介意,我们可就要遭殃了!!!”
经历过之前一同喂食鹿妖的事情,她对这位南明谷大巫祝印象出奇的好,手脚放开,自来熟地撒起娇来:“大巫祝,您看我师尊,说好了出来游山玩水的,突然又要考试,多煞风景啊,您劝劝他,快劝劝他嘛~”
元霜但笑不语,作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