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无奈一笑,哄小孩子似的耸了耸肩。
谢易哽住:“你……”
叶长青没搭理他,径直走上去,越过一众无声躺着的人,到得尽头时,俯身探了探一个男巫的脖颈处,拿起他的手腕细细观察,之后又在空中画了一串佶屈聱牙的咒文,两指一点,咒文飞入了男巫的眉心。
“神神在在的,搞什么名堂。”谢易小声嘟囔。
“大巫祝,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被勾走魂魄的?”
“三十三天前。”元霜答。
“了解了。”叶长青点点头,放下男巫的绵软无力的手臂,起身走了回来,“他们不是被拘魂鬼所伤,而是冥界另一种极少见的恶鬼,无间囚徒。”
“无间囚徒?”凌韬头一次听这奇奇怪怪的名字,皱眉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在最苦最惨的无间地狱中,受尽惩罚而不死的穷凶极恶之徒,得到鬼界高层的青睐,拔擢来炼化成为最强悍鬼族战士的东西,说白了,其实就是冥界的兵人罢了。”叶长青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字句之间,透着股浓浓的慈爱之情。
没错,不是挑衅,也不是轻蔑,就是慈爱,长辈看待傻孩子时的慈爱。
凌韬听了,浑身都不得劲儿。
谢易心思敏捷,连忙顶上:“你怎么知道就不是拘魂鬼所为?无间囚徒是地狱最深层的鬼族,我只在纸面上见到过记载,现实里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能分辨得出来?”
哦,明里暗里的,讽我年纪小,见识少,胡说八道呢。
叶长青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抬手,食指轻勾,几丈外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笔挺地站了起来。
这东西都没声儿的,鬼魂一样,吓得几个小辈当场惊叫出来——
“师尊,这人怎么了,难道诈尸了?”阮凌霜反应最快,嗖一下窜到他身边,扯着袖子,牢牢抱紧大腿。
秦箫受不了她那胆小样,怼道:“大巫祝说了,人还没死呢,什么诈尸不诈尸的,多不吉利!”
温辰盯着那越走越近、面无表情的男巫,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看不出害怕不害怕。
咚、咚、咚——
男巫没有自我意识,脚踩在地面上,发出不知收敛的沉闷声音,奇怪的是,竹楼里好像不止有他的脚步声,还有一种……刺耳又拖沓,似是什么铁链子和地面狠狠在摩擦。
他在众人或紧张或猎奇或害怕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了将来,最后停在叶长青面前,不动了。
叶长青将之前的咒文又画了一遍,金色的灵光浮在半空中,萤火虫一般闪烁着,他五指凌空一握,咒文应声而碎。
紧接着,在看到男巫身上的变化之后,周遭惊愕的抽气声起此彼伏。
原本的血肉之躯迅速萎缩,露在外面的手腕和十指变得皮包骨头,脸颊上苍白的肌肉向下凹去,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一张正常人的面容已然失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番模样——
枯瘦嶙峋,眉骨高耸,双眼深陷,没有眼白与瞳孔,只剩一片血洇的红色,眉峰之间,有条纵深狭长的沟壑;往下看,脖颈、四肢以及十根手指上,戴着玄青色的粗长镣铐,紧贴在骨头上的皮肤被磨破,看不到血的痕迹,唯有一片森然的白。
这一次,连某个自诩见过大场面的名门之子都呆住了。
“他这是怎么了?”凌韬头回见这么可怖的东西,不由自主地往后撤了一步,再望向元霜的时候,满脸不信任,“大巫祝不是说过,他没有死吗?”
“这……”元霜似乎也不知情,白着脸,喃喃地说不出话。
“这不是他。”叶长青淡淡道。
凌韬追问:“不是他?那又是谁?”
“铁锁链,血红眼,眉间沟,这是他目前的主人,也就是勾走他魂魄的那只无间囚徒的样子。”叶长青上下打量着男巫的样子,从头到脚,一桩一桩地数,“无间囚徒命数被写在生死簿上,一辈子不能逃脱,除非取得一定数量的生魂,去贿赂讨好了那管生死簿的判官,私下里为他一笔勾销,没了束缚,好去投胎。”
阮凌霜一愣:“什么,师尊,连判官都是可以被贿赂的吗?”
“能,为什么不能?”叶长青一拂手,将男巫身上的现形法术撤了去,冷笑,“鬼是人变得,人有的毛病,它们一样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