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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温辰身子一歪,就摔进他怀里,睡得不省人事,好像还做了什么梦,梦里轻轻巴咂着嘴,喃喃道:“师尊,我没醉,真的……你穿吉服的样子真好看,以后……只穿给我一个人看好吗?”
什么?要自己师父穿吉服,还只穿给你一个人看?就这还没醉?
听着这乱七八糟的胡话,叶长青哭笑不得,腾出手来环住他身子。
醉后坐在风口吹,很容易着凉,叶长青给人整个拖进怀里暖着,下巴沉甸甸地枕在头顶上,感受着那混着酒气的呼吸,一深一浅地喷在颈窝里,他这一天来一直空落落的心,蓦地就被填满了。
家。
这对他来讲,是个多么遥不可及的概念。
前世一个人做魔君的时候,净想着今天怎么干死这个,明天怎么杀掉那个,要么是在折磨人的路上,要么就是在被人折磨的路上,哪有空闲坐下来为自己的生活打点打点?
数年之间,竟连自在醉上一回的机会都不见。
叶长青掂了掂手中的黄酒酒囊,无奈一笑,扬起来,一饮而尽。
酒液流过喉咙眼,有点辣,也有点烫,像罂粟花一样,无端让人生出种飘飘然的感觉来。
他心想,这小子,明明自己还身无长物,连以后要走的是条什么样的路都不知道,就敢一口允诺以后要带他回家?
无知无畏,热血难凉,这多么像……曾经的自己啊。
“小子,这是你亲口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可是要负责的。”
叶长青抬起手,用掌心摩挲了一下少年烫热的脸颊,心中郁结一扫而空,想着对方刚才的那两句胡话,不由得就笑出来了。
哈,真是有意思,活了两辈子,头回“成亲”,居然是跟自己的小徒弟,当真荒唐!
不过说起来,他一不丑,二不穷,三也不是没本事,为什么就一直没考虑过终生大事呢?
在这个“没有外人”的静谧夜晚里,叶长青坐在江南的青山秀水中间,认认真真地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重要问题。
沿着时间轴开始捋起——
上辈子,二十岁前,为了狠狠打万锋剑派的脸,一直忙着证明“折梅并非无剑”,埋头钻研,无心谈情;二十岁后,刚刚志得意满了,紧跟着就接手了一个冰冷别扭的问题少年,整整三年的光阴,全都围着那小子在转,根本没在意身边的姑娘们究竟是沉鱼落雁,还是闭花羞月;再之后……
叶长青抿起唇,神色微冷——南君未灭,何以家为,在那些沧海横流的岁月里,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年少时候,他最喜欢自诩花剑风流,无人能及,结果现在想来,真够凄惨。
“所以,三十多年啊,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给耽搁下来了?”
叶长青感慨了一声,心说上辈子是没戏了,那这辈子呢?
嗯……好像也不大有。
继续时间轴——
重生的前几年,他心有余悸,无力言他,原因嘛,很简单。
首先,披着个二十出头的壳子,身边一众表面上的同龄人,并不是真正的同龄人,相处的时候,他经常像是在哄孩子;其次,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一世,到底能不能逃得过迟鸢的毒手,还有——
叶长青看了眼怀里熟睡中还带着微笑的少年,沉寂的心弦,一下子就被其微微翘起的嘴角给拨动了。
不错,这孩子在登临元婴化神甚至渡劫境界之前,身边都离不了人,他也撒不开手去……抱着这么个麻烦的小拖油瓶,谁还愿意跟他合道结契啊?
哎,真是不容易。
兴许,叶长青自己都没发现,这想法漫上心头的时候,他竟没有一点埋怨或是不满,反而,倒盼着就一直这样下去算了,除了已有的这几个,不跟任何人有深刻的情感交集。
人总是这样,年轻时总被新鲜事物吸引,渴望交很多朋友,见很多世面;长大之后,却渐渐开始变得念旧,习惯把自己囿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哪也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