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阿宁觉得很奇怪,但却并没有觉得惧怕,只是乖巧地歪了歪头,一派天真无邪地回看回去,奶声奶气道,“哥哥,你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叶长青艰难地从齿缝间吐出一个音节,一双漂亮的眉毛拧得不可开交,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你说你叫……阿宁?”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孩子的神情一瞬间像冻住了一样,眉梢眼角漾着的笑意,正一点一点从他视线中消失,那感觉,仿佛是听到了一件十分不能接受的噩耗,片刻后,小嘴一瘪,金豆豆哗哗地就下来了:“哥哥,你怎么连我叫什么都忘了,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你这——”被他这一哭,叶长青当真一个头两个大,在那僵硬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哄。

见他不动,对方立刻化身菟丝草,张开手臂抱着他的腰,软绵绵道:“哥哥,你丢下我了,你不要我了,我一个人好害怕,醒来的时候身边好黑,有好多鬼……”说着,他在那床绣工精美的被子上蹭啊蹭,眼泪鼻涕一股脑都糊了上去,委屈地控诉,“我找了好久,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居然连我是谁都不记得……”

“呃。”叶长青莫名其妙的同时,脸上也有点热,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发顶,柔声安慰,“别难过,哥哥之前去魔域和一个大魔头打了一架,受了伤,脑子有点不清醒,不是忘了,只是暂时没想起来而已。”

“是嘛?”阿宁抬起头来,才一会儿的功夫,鼻尖眼眶就红得像熟透的水蜜桃,他狠狠一抽噎,问,“哥哥,你伤得重不重,是不是很疼啊?”

叶长青一愣,没想到他第一个关心的竟然是自己的安危,当下心里一暖,笑道:“不重,当时有点疼,现在已经好了。”

阿宁“喔”了一声,没再追问,只不过好像是怕他再跑了似的,双腿一蹬跳上床来,直接趴到他被子上,抱着他的人不撒手,枯瘦的脸埋进丝缎的被面里,像走失的幼兽终于回到母兽身边,拱了拱,不闹了。

被一个弱小的生命全心全意地信任和依赖着,任谁都不可能不动容,叶长青看着他,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阿宁,你抬起脸来,给哥哥看仔细点。”

“嗯,好。”阿宁懂事地点头,倾身向前,离他更近了些。

叶长青微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头发蓬乱、衣不蔽体的孩子,目光停留在对方那张脏污的小脸上,迟迟不能移开。

阿宁长得很好看,即使脏得像花狸猫一样,依然能从弯月般的笑眼和挺翘的鼻梁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叶长青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他掏出一只干净手帕,轻轻擦过孩子左眼眼尾的位置,露出底下莹白水嫩的肌肤——那里没有桃花痕,只有一道细长深刻的伤疤,即使时过经年,已经被时间冲淡了许多,可一眼看着的瞬间,依然觉得那里一痛。

就像刺在了自己脸上。

……自己不是斩杀迟鸢失败了吗?为什么还没有死,“沉舟”难道失效了?

不可能,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叶长青就否决了,禁药不可能是假的,当时服下之后,经脉中灵力暴增的感觉自己不会认错,况且,即使是刚刚苏醒、还很孱弱的迟鸢,也绝不是服药之前的自己能对付得了的。

当时圣女冢里还有温辰,梦先生……梦先生带走了迟鸢,那么温辰呢,他又在哪里?他是怎么渡过了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断的化神雷劫,又是怎么将自己从魔域深处带回来的?

一想到这事,叶长青登时心跳一沉,惊觉醒来后没看到那人,担忧之意立刻水涨船高,口中本能地就叫了出来:“小辰,小辰你还好吗,你在哪?”

焦急的叫喊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散了开,却很尴尬地没有收到任何回信,反而让原本安心抱着他的阿宁不高兴了。

“小辰是谁?他也是你弟弟吗?”小家伙噘着嘴,唇边还挂着一滴未擦干净的泪珠,“哥哥,我不许你想他!”

叶长青:“……”

果然,大病方愈就不该太激动,刚刚就叫了那么两声,他就觉得难受得很,像无数根小针同时刺进来,稍稍一动担忧的心思,就头疼欲裂。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叶长青望着这个和幼时的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孩童,蓦地,一个怪异的念头浮上心来——

或许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应该是一个奇怪的域,而这里的域主,就是这个阿宁。

“原来如此……”叶长青喃喃两声,忧虑的情绪散去,靠在床头,身心俱疲,他摸了摸孩子柔嫩的小脸,苦笑着叹道,“你啊你,小小年纪就懂得吃人家的醋。”

“吃醋?什么意思。”阿宁巴咂着嘴,大惑不解,“才不是,醋好酸,我喜欢吃糖,不喜欢吃醋。”说着,将他抚摸自己的那只手抱了住,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像揣宝似的。

小家伙缠人缠得理所当然,好像他俩个之间的关系,天生就该如此,态度中感受不到一丝丝别扭与违和,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叶长青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域主大多会对落入自己域中的猎物有所掌控,比如魇灵掌控人的精神,刻画出各种各样的回忆和憧憬;地狱镇火使掌控的是力量,在一定范围内它可以碾压所有入侵者;而在阿宁创造出的这个域里,叶长青被要求着一切都得以他为中心,心里不许想着别人,只要一想就会遭到惩罚。

换言之,他的占有欲非常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