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回来了,真回来了。”叶长青抚着她颤抖不已的脊背,又是喜悦又是欣慰还伴着点挥之不去的难受,诚心道,“对不起,是师父不好,当年一声不吭就把你们扔下,看看,原来我胖乎乎的二丫头,现在都瘦成这个样了。”
“呜呜呜呜呜,你也知道,你还好意思说。”阮凌霜把脸埋在他肩窝,哽着声说,“师尊你个不负责任的,一走就是七年,一点音讯没有,你走就走吧,你一走,小师弟伤心欲绝,在山上待不下去,跟着也离开了好久,从那天起,凌寒峰的伙食就彻底废了……”
什么?叶长青给她顺气的手一卡,顺不下去了——好啊,敢情他白白自我感动并谴责了那么些个?
他摇了摇头,心说果然,能让二胖吃货瘦下来的,绝不是悲伤。没奈何,叶长青由着她把眼泪抹了自己一身,一抬头,正看到几步外停着的大徒弟。
“师尊……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秦箫亦绷不住,手在两颊胡乱地擦着,拼了老命也捡不回七尺男儿不落泪的尊严,他依旧跪着,额头一压,重重磕在了地上——
“师尊,当初是我错怪你了,七年来我真的好愧疚,好后悔,后悔那时看不懂你的良苦用心,和你刀兵相向,我就是个不肖弟子,不光自己以下犯上,还撺掇着师妹一起对你大不敬,我有罪,我该罚,我,我应该被逐出师门……”
我的老天,这都什么跟什么!
叶长青一个头比两个大,想去开解,偏又身上挂着一个抱着一个,暂时脱不开,只得说:“大箫,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怪你,当时你要真铁了心跟我站一起,才是让我头疼的,什么逐出师门,少说胡话!别跪了,赶紧给我起来!”
做弟子的,无论多大岁数多高境界,见了师父都就成了小孩子,相别七年猛一相见,喜极而泣的劲儿能把旁人都看傻了,幸亏秦箫有先见之明,一进来就打晕了一寨子的山贼,没丢人丢到外面去。
花了得有差不多一刻钟,叶长青才把两个徒弟给安抚好,呼了口气一抬眸,门边一雪色身影正中纳入了眼帘,霎时,他那颗历尽劫难早已坚硬如铁的心,十分没出息地颤了一下。
“小辰。”叶长青叫了一声,有点没底气,说实话,他最想见也最不敢见的,就是这个人。
温辰没应声,走过来时神色没有如师兄师姐那般的激动,反而像笼了一层料峭的霜,又冷又平静,双手搭在腰间,解着自己雪白色的外袍,一言不发。
等等,一上来就解衣服,他这是要干嘛?
某人来不及冒出更深层次的绮念,忽然肩上一暖,一件带着对方体温的衣袍已经罩了上来,温辰低着头,细细地给他系着腰带,轻声嘱咐:“长青,长白雪冷,比不了楚地,不是你能随性的地方。”
“……行。”
叶长青本来想说,身上这薄纱是件法器,能变幻成任何合适的衣物,不需要穿你的……可盯着咫尺外那张熟悉的脸,他知趣地咽回去了。
呵,比起小情人无微不至的关心,自食其力算个屁?他心情一好,抓住温辰的手,笑吟吟道:“小辰,见我回来,你都不高兴吗?”
后者怔了一下,认错似的低声说:“高兴,当然高兴,你回来,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是吗?”叶长青追着问,他只要确认了温辰没生气,那股子百无禁忌的劲儿立马又回来了,学着阿宁哄诱自己那样,压低声音,捏了捏对方的腕子,“高兴你就笑笑,好久没见你笑了,想得慌。”
他打小嘴甜,花言巧语张口就来,温辰听后,静静地默了片刻,待眉目间落着的那点霜好容易化开了些,嘴角微微一提,露出个浅尝辄止的笑来。
“嗯,我也想你。”
时隔七年,他似是变了许多,不再像是能在千万人面前牵着手大声表白的那个人了,一言一行都收到了极处,就连噬魂刻骨的思念,都可以化入几个简单的字眼。
温辰唇色很浅,时时都苍白得像没有血色,惹人心疼。
自己不在的这七年,他过的一定是极不容易。
因着阿宁和两个徒弟在旁,叶长青抑住了想去亲一亲他的冲动,定了定神,侧脸一瞥,看着地上终于有了点苏醒意味的山贼独眼龙。
开始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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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大爷,您可饶了小的吧,早知道您来头这么大,本事这么高,就是给小的再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说那些个胡话,小的色/欲熏心,管不住那玩意儿,早该剁了喂狗,该死,该死!”
独眼龙是个机灵的,不待他审什么,就开始跪在地上自扇嘴巴,啪啪声清脆悦耳,听着好生解气。
“行了,这事就过去吧,不必再提。”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叶长青摆摆手,不耐道,“我问你,为什么要抓那些灵兽魔兽?你们寨子里的符咒又是哪来的?”
独眼龙不敢隐瞒,乖乖解释:“回仙君,小的十几年前就是个长白山上偷猎的,后来攒了点家底,扯起这么个黑风寨,四处抓些灵兽魔兽,用它们妖丹魔核什么的,生堆硬凑地炼制黑法器黑符咒,转手到周边村镇上去卖。”
说到这,他扬着高高肿起的脸,惶恐地补充了一句:“仙君,除了这些,小的真没干什么!咱们弟兄几十个,就有一两个是修真门派出身,懂点炼器画符的道道,做点粗制滥造的东西,就糊弄糊弄不懂行的,小本生意,不值一提,您这大人物见多了大世面,根本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