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尽一生,再也不会有了。
压抑的哽咽声从身后传来,温辰吃了一惊,颤声问:“师尊,你怎么了?”
“没什么。”叶长青收拾着泛滥的情绪,瓮声瓮气地道,“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好了。”
“喔。”温辰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两只手抚着他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师尊,我以后都是你的了,想抱多久抱多久。”
闻言,叶长青肩胛骨猛地一收,卡在少年肋下的手指隐隐暴起了青筋。
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么个巫咒变出来的假人,竟然如此懂他的心思,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戳得恰到好处。
叶长青有些不服,单方面任性地想跟对方斗上一斗。
他敛去了泪意,起身来,微笑着对少年说:“小辰,良辰美景,一辈子就这么一遭,我帮你梳梳头,我们结发好吗?”
“好啊。”温辰好像一点都意识不到他的试探,脸颊红扑扑的,指了指头上戴着的繁杂头饰,叹气,“师尊,快帮我把这个扯掉吧,好沉,压得脖子都疼了。”
“行。”叶长青宠溺地依言照做,把那碍事的凤冠摘了去,红线一解,玉簪一抽,流云般的黑发倾斜而下。
他拿起银盘里和喜秤并排而放的银梳子,对着妆镜,有条不紊地给少年梳起了头发。
梳齿落入发间,留下酥麻微痒的触感,温辰轻轻一颤,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从镜子里望着站在身后的青衣人,如若痴迷:“师尊,你记不记得,好久前在南明谷的夜里,你也是这么给我梳头的。”
“当然记得。”直至此时,叶长青已经对这个幻像的真实感习以为常了,无论对方说出什么都不稀奇,眉骨轻抬,落落大方地答,“当时啊,你说你长大了要打坏人,做英雄,我不光不同意,还狠狠泼了你凉水呢,告诉你做英雄都没有好下场,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最舒服。”
“是,师尊你那时候好凶的,脸色很可怕,把我都吓到了。”温辰轻吐了吐舌头,像真有点后怕似的,转而机灵地道,“不过,其实也不完全是我好高骛远,我当时,也是存了一点小小的私心。”
“哦?怎么讲。”叶长青漫不经心地问。
温辰掀起眼,从镜中与他四目相接,浅浅淡淡地笑了:“师尊,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一直得抬着头仰望你才行,那样好累,也没有安全感,我想,如果我也成为了和你一样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并肩而战,所以……”
叶长青梳头的手一停,低声说:“小辰,我从来没觉得你配不上我,你只要好好活着,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嗯?”温辰疑惑地转过头,就着荧荧灯火,伏下脊背,有点愧疚地小声问,“师尊,你眼睛怎么又红了?”
“光晃的,你看错了。”叶长青反手将梳子扣在梳妆台上,转过身,狠狠地阖上了双眼,良久,才复又张开,欲盖弥彰地换了把剪子,“来,剪一缕头发,我们结发成亲。”
咔嚓两刀,各自发梢上落下了一缕,他拂手捞了住,完成任务似的,就要缠到一起,忽然,被温辰叫住了——
“师尊,我来吧。”少年从他手中拿过青丝,用一根细细的红色细线绑了起来,然后一端系在了自己小指上,另一端系在了他的小指上,笑盈盈地扬起脸来,“师尊,你看,红线和同心结,你以后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叶长青盯着手上那一抹刺目的红,心底一个强烈的声音告诉自己,之前就该一剑劈了这地方,这滩浑水就不该蹚,这场空梦就不该做。
看看,出不来了吧。
“师尊!还有合卺酒,还没喝合卺酒!”
见他不做声,温辰表现得异常兴奋主动,和记忆里那个腼腆胆小的孩子完全不一样,跳下凳子,牵着他站到一起,拎起酒壶给桌上准备好的两半苦葫芦各倒一半,琥珀色的酒液在烛火下微微晃动,映出了洞房里天造地设的一双。
望着水面上自己的脸,叶长青终于麻木了,也不在意这酒有没有毒,能不能喝,直接抄起来,一仰头干了。
甘苦与共,甜中带涩,是那夜新婚时,交杯合卺的味道。
他一把将那苦葫芦撇开,手扶着桌角,呼吸都有些不畅,痛楚万分地抬起眸来,眼睁睁看对面的少年学着自己,一饮而尽。
只听当一声轻响,酒一半都没喝完,葫芦先掉了。
温辰脸颊红得厉害,清瘦的身影晃了几晃,迷糊地倒进他怀里,抓着他襟前的料子,难受地支支吾吾:“嗯……好晕啊,这,这酒怎么这么大的劲儿,不应该呐……”
叶长青呆若木鸡地抱着他,脑子烧成了一团浆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冲口就责了一句:“不会喝就别喝,逞什么能耐?”
“不行……”温辰烫热的脸蹭着他的胸膛,半眯着眸子,倔强道,“这酒必须喝,喝完了,你才是我的人。”
“你……”叶长青想推开他,无奈却被缠得紧紧的,隐约有打蛇上棍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