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遭都要把人的脑袋打懵了。冯齐钧不知道是先觉得谢玟能耐大、居然把天子治得服服帖帖,而是先想陛下才是真有本事,都作成那样了还能把人哄回来。
他悄悄看了沈越霄一眼。同僚中的小沈大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一脸“我对他俩的事儿不感兴趣”的神情,在诸多麻木脸和疑惑脸中显得格外突出。
御座离龙椅并不远,但也说不上是触手可及。不过谢玟身下的这个却好似在距离上做了手脚,离龙椅近得有些过分。
萧玄谦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低声道:“今早起来没见你喝药……”
小皇帝的举止已经够出格的了,谢玟光是扫一眼高琨、温瀚宇等人的脸色,就知道这些铁血帝党、当朝重臣们的心都拧成一个麻花儿了。他如果不是一个男人、且还是天子年少时的恩师,估计现在就有上前死谏的言官,非得把脑袋交代在这金殿上不可。
他抬手抵住唇,轻咳了一声,打断道:“干正事。”
萧玄谦只好移开视线。
朝中政务谢玟了解得七七八八,又与小皇帝促膝长谈良久,所以对他们当前热议之事很清楚。不多时,朝中的官员已经站成两派,慷慨激昂、唾沫飞扬,彼此气得脸红脖子粗,攻扞不休,正是为西北之患。
出人意料的是,高琨等人极力反对,反倒是那些新入朝的文士武将,对萧玄谦征平西北的意向狂热不已。这位天子是先帝的九殿下,众所周知,九殿下当时正是因为军事才能而一举被拥立为太子,他曾在一年之间清剿临南八郡、剪除逆贼党羽,更深入腹地,穿琼州、过泰岳,所过之地至今仍太平安康,千里无匪患。
“……然而陛下当初,有诸位老将军从侧翼为助,直渡曲水,成绞杀之势,才有大胜。当今我朝虽盛,跋涉千里入寒地,征游牧之族……军中积弊甚深,陛下万金之躯,实在不能前往。”温瀚宇昂首辩道,“难道就无人敢为此帅?天子亲驾,足以让天下武臣羞惭撞柱而死,尔等颜面何存!”
“颜面何存!”他身后的诸臣跟随着议论起来。
“颜面岂有边界百姓重要?岂有农时春耕重要?岂有启朝国威重要?”一个面生的健硕武臣道,“末将不敢提领主帅,是因天底下最强悍无匹的主帅正在上首!玄龙纛旓立于冰雪寒地,皇恩浩荡至此,军士将领自当无有不从。一可破拥兵自重,二可解边境之患,三可夺胜扬威,势压边土……除此之外,谁能提领主帅、谁能震慑边将?温常侍您么?!”
健硕武臣身侧传来几声低低地笑。
下面吵得一团火热,谢玟见众人如此沉浸式议政,便小声跟萧玄谦道:“一直这么吵?”
萧玄谦偏头听完,低声道:“两天了。”
谢玟:“你不制止?”
萧玄谦理所当然:“为什么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