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在小孩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怜惜地啄去疼出的冷汗,就好像刚刚他没有拿着手术刀用力划烂对方的胸膛,要将那颗心脏生生剖出来看有没有留下他人的印记。
但无论怎样拒绝,大脑储存的记忆依旧渐渐如同潮水褪去,鲜活的灵魂平息,有再多的不甘也无可奈何,一切都散为了无形的烟。
七岁的小孩静静地躺着,就像是一具只会呼吸的苍白人偶,睁着无神的黑眸望着顶端的照明灯,光在虹膜中反射,像是破碎的海,无声地流出眼角。
你忘了自己是谁,又为什么正在哭,但视网膜却深深印下了站在床边的那张脸。
是凶手,是敌人,是永远不会放过的家伙。
你站在水流中抹了一把脸,低低的笑声顺着喉音滚了出来,消失在浴室哗啦的水声中。
你知道这些伤疤下有什么。
可能是你过去的名字,也可能是你到最后一刻也不想忘记的那个家伙的名字。
但这些伤疤不可能像翻阅一本书,它们无法被单独揭起,无法被单独抹去,像是烙痕一般牢牢锁着最底端的名字,缠绕着,密不透风。
你在梦里无数次冷眼旁观着那场抹杀。
那个被束缚带捆着四肢与腰腹牢牢钉在实验台上挣扎着的小孩,他的那些痛苦、不甘、愤恨、无力,你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活下来的是作为cph4-117的你,而不是那个在泪流满面中死去的你。
但是,这不妨碍你给那个小孩报仇。
你伸出手指,在被蒙上蒸腾水雾的镜子上画出一副笑脸,但水珠立刻往下坠着扭曲了它。
在那个扭曲的笑脸中,你看见了自己睁着一双血色的眼眸,里面映着胸膛上数条丑陋狰狞如虫一般的疤痕。
你哼着歌穿着柔软睡衣出门——那个叫鱼冢三郎的家伙买的,还是恶心的嫩黄色!
你鸡蛋里挑骨头地想到。
银发青年正在客厅里吹着自己的头发,显然他已经先你一步洗完。
你反向跨坐在椅子上,双臂交叠搁在椅背顶端。黑色的卷发坠着些水珠,隐没在毛巾里。
“名单上的那些人,阵有想好怎么办吗?”
在电吹风隆隆的运转声中,你将下巴搁在小臂上,问道。
“全都杀了。”黑泽阵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发丝,如流银般从指缝中滑过。
“好棒,我也是这么决定的。”你弯起眼眸,“我可是很想见他们一面啊。”
但话是这么说,接下来的几天你几乎要在房间里无聊到长蘑菇。
因为没有一家店会用童工!而没有启动资金的你们根本无法实现远大目标。
这样不行。
你托着腮帮蹲在地上,脚趾郁闷地抠了抠地板。你看着黑泽阵在门口穿好西装外套,阔膀蜂腰窄臀,一米九几的俊傲身高,银发小辫搭在肩前锁骨上,嫉妒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可是没办法,没人会招一个十四岁男孩当童工。
这是黑泽阵这几天里的第三份新工作。
频繁换老板也是没办法,因为上一个老板已经被他揍进重症监护室了。
你扒着窗口探出脑袋,黑泽阵已经离开了。昨夜下了雪,外面的世界被披上很好揉捏的伪装皮。
你心中蠢蠢欲动,
但房门被敲响了。
“……好烦。”你嘟囔一声,不太情愿地给人开了门。
壮硕的青年像是的大熊一般堵在门口,脸上却带着憨笑。
鱼冢三郎,会给你买嫩黄色鸭子图案睡衣的讨厌鬼(重音),是黑泽阵指名给你补习人类社会日常知识的老师(重音)。
比如看见在外面即使再不爽也不能当着很多人的面掏出枪来崩掉那人脑袋——但是可以揍到他不能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