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然站在临时搭起的雨棚中,听见声音将视线从手中图纸上移开,抬头望向站在雨中的季思,点了点头,“司功给的图纸上,为了屋顶不积水,这处少了半阶砖石建的比别处低些,与其再沿着山脚挖,不如挖这处,至少稳妥些。”
“成!”季思侧脸望着身后矮山道:“如今也无其他法子了,只希望他俩多撑一会儿。”
“你……”祁然盯着这人侧脸上的伤痕轻声顺:“你受伤了?”
“啊……”季思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脸上还有些刺痛的伤痕,又瞧见自己满手污渍匆匆当下,笑了笑摆手,“先头砸下来根枯枝,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划了一下,并无什么大事,再说大老爷们儿又不靠脸吃饭,有点伤痕什么的更显男子气概,说不准等把杜存孝挖出来,还能借着这伤占几分便宜,让他回京的时候折子上少写我几句坏话。”
闻言,祁然有些迷茫了,季思这人不应该是这般,他同这人除了公务上,私下接触不多,可从让人口中明白,谄媚怕死,小人得志,不管他人死活才是户部侍郎的本性,课眼前这人恰恰相反,一时之间祁然弄不清别人口中那个是季思,还是自己眼前的才是季思。
“季……”
祁然刚张口却被外头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季大人!挖……挖到房梁了!”
外头雨势未小,渗入土中滴落在砖瓦泥沙断木构成的狭小之地。
仓禀塌的时候,崔灏拉了杜衡一把,纵身一跃躲过了砸下来的支撑房梁,随后粮仓一到就被压在了其中,四周轰隆隆的一下就黑了,稍稍一动就能感觉到头顶唰唰往下掉的泥沙,众人维持着艰难的姿势等了许久,从起先撕心裂肺的呼喊到现在的无声,就像希望慢慢消散一般。
“咳咳咳。”右侧传来压抑着的咳嗽声。
崔灏动了动耳朵,压着嗓子不确定道:“杜大人?”
“咳咳咳。”杜衡还在咳嗽声音越来越响。
“杜大人?”崔灏加重了些语气。
好一会儿咳嗽声才停下,紧接着杜衡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下官在。”
听见他声音,崔灏松了口气,“可是有何不适?”
“不小心吞了口沙子,呛到了。”
崔灏望着眼前不知道是横梁还是树枝的东西眨了眨眼,苦笑道:“未曾想会是这般死法,有些窝囊啊!”
“不会死的。”杜衡哑着声接了他的话。
“嗯?”
“不会死的,”杜衡又重复了一边,这次说的更清楚了些,“季大人和祁大人会救我们的。”
“季大人?”崔灏有些诧异,若是只有祁子珩他能理解,可这里头加了个季思就有些让人玩味了,“侍郎大人此时许是在刺史府吃酒歇息呢。”
“不,他会来。”
“杜大人为何这么肯定?”
杜衡没出声。
闻言崔灏闷笑出声,不小心牵扯到胸前伤处,疼的龇牙咧嘴,缓了一口气正欲再出声,就听见头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大片大片的泥沙掉落在他身上。
周遭众人开始吵杂起来,大声哭喊着:“救命。”
“这里……咳咳咳,这里有人!”
“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压在他们顶上的桁架砖石被挪开,倒灌进来的积水黄土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险些把众人活埋了,在黑暗中几个时辰,突如其来的亮光有些刺眼,杜衡偏过脑袋闭上了眼睛,身上那些压了自己许久的杂物被一一拿开,被人扶起来时,双脚落在地上,杜衡这才有了些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缓缓睁眼,一抬头便瞧见了身旁的季思和祁然。
有些狼狈的侍郎大人咧嘴冲自己笑了笑,“杜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往后福气分我些可行。”
杜衡勾了勾唇点头。
他信的过祁然为人,于是通过近日相处下来去赌季思这人能为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