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声,匕首落了地,紧接着便见李弘煜跌跪在雪地之中,他紧紧攥紧衣领,面目涨红,口中发出嘶嘶声,像是窒息到难以呼吸,不一会儿,便呕出一口口的鲜血,浑身抽搐不已。
这一夜瞬息万变,众人万万没想到本已成胜局的局势还能出现变故,脸上神情精彩纷呈,讶异不已。
严奕似瞧见李弘煜情况不对,远没有先前那般镇定,慌乱了心神,厉声大吼,“救……救陛下……快……暻明……暻明……”
他疯了一般扒开护着自己的杂军,跌跌撞撞的朝着李弘煜奔来。
战火还未停歇,无论是城门处亦或是宫墙内,都燃着漫天的火光,将整个临安城照的亮如白昼,城中四处可见奔跑的百姓,各种哭喊和嘶吼构成了今夜所有的声音。
祁然的带来的天启八营一千人马不足以同杂军制衡,强撑了许久,已是强弩之弓,莫说其他兵卒着急连他自己都由着乏累,可却不敢停下,举步维艰,却咬着牙往前,慢慢靠近他的小王爷。
纷纷扬扬的白雪落了满地,盖在了季思身上,他趴在那儿像是没了生气,只是望着抽搐呕血的李弘煜。
后者模样极其恐怖,双目透出凶狠狠的目光,恨不得将季思碎尸万段。
“是你……”嘶哑粗粝的声音响起,“是你!你何时下的毒!”
闻言,季思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有些一直被自己忽视的东西突然明确起来:
比如枯神草是子母蛊,季大人给他中了子蛊,那母蛊去哪儿了?
比如枯神草用的是季大人鲜血滋养,自然嗜血如命。
再比如为何在梦境之中季大人如此肯定,李弘煜会死。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季思咬着牙双手攥紧一把雪敷在自己伤处,冰冷的积雪渗进去,虽是止住了血,却同样疼的他发出嘶嘶声,满头大汗,哆嗦着嘴唇,像是吊着一口气一般。
他拾起那把匕首,摇摇晃晃的起身,发丝和衣袍被风吹的纷飞,一身的血污,身后的火光印出那张如玉的面容,带着无悲无喜的淡然。
“你若是待他有半点情意,今日又怎会落得如此局面,害人终究害己,要怨只能怨你自己。”
话说至此,李弘煜脑中闪过不少画面,最终停在季大人那张有些阴沉的脸上,那些被自己忽视的细节点点浮现。
他疼的浑身抽搐,呕血不止,颤抖着伸手攥紧季思衣摆,微微仰头,喑哑的声音响起,“季思……”
未曾想季思却未给他多加言语的机会,匕首直直插进李弘煜脖颈之中。
“暻明!”
严奕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传了过来。
李弘煜口中发出呜咽声,温热的鲜血从伤处止不住的流下,他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头,张了张嘴却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他愣愣的望着周遭厮杀的将士,望着这见证大晋百年的皇城,望着季思冷峻的面容,涌起阵阵不甘。
不甘心啊!
衣襟被风雪打湿,眼前所见变得模糊起来,他感觉到鲜血自体内流出,温度在一点点降低,不禁打了个哆嗦。
李弘煜这个人是带着罪恶出生,不被世间任何一个人祝福,他少时盼着母妃喜爱,后头才明白,没有人会爱他,这世间唯有权势最为可靠。
穷极半生都在忍让,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旁人都能争取的东西,他不可以,只因他身份低微?体内流着一半西羌人的血吗?
可他偏要逆天而行,同天作对!
竭力挣扎了,输赢有数,拼死一搏,他从未败给任何人,只是败给了时机,天地不公,怎能甘心!
咕叽咕叽的声音自李弘煜口中发出,粘稠的鲜血自从下巴处滴落,他仰头充血的双眸望着季思,抬手好似想抓住什么,却突然顿在半空,双瞳猛地瞪大,直直朝着前方倒去,嘴角抽搐,打量着乱糟糟的世道。
他瞧见了母妃的冷漠,宫人的欺辱;瞧见了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冤魂;也瞧见了诉说情意的季大人。
所有人都想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