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薛千山本身有没有嫌疑,他既然已经牵扯到了马家的命案里,按照流程也是要查问一番的。
薛家的祖籍在扬州,家族子弟盘踞江南各地,是真正树大根深的大家族。现如今的薛家族长正是薛千山的父亲薛仭。薛仭膝下四子五女,薛千山在一众堂兄弟中排行第九,传闻他们兄弟当中最受父祖一辈宠爱的就是这位薛九郎。
“薛家的事,要说好查也好查,”凤随悄悄跟自己的属下说:“首先一样,人多。人一多,又各有各的心思,下手就容易些。”
司空正想着能把生意做到全国的大商家怎么会把家里搞得像个筛子,就听凤随又说:“不过,薛仭这人不可小瞧,他治家是很有一套的。若只是打听一些薛家子弟的情况,这没什么,就是一般人家说亲的时候,也是要互相打听的。但若是有人起了黑心,对自家人下手,或者吃里扒外,帮着外人算计自己家人,薛仭能活剥了他的皮。”
司空就觉得,有这么厉害的老爹,薛千山也不会是一只纯洁的小白兔。
“他瞄上马家这不稀奇。”司空说:“但他能找出马家最薄弱的环节,然后勾搭上最容易策反的马二郎,二者联手,用最快最阴损的方式一口吞掉马家……这就很不简单。”
凤随点点头,“哪怕银鬃玉版一时间没有搞到手,但他手里握着马二郎这么大一个把柄,日后未必就没机会得到这一份秘方。”
“说不定,马二郎就是意识到自己有把柄在薛千山手里握着,才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着薛千山的秘密去要挟他……”司空看张目结舌的陈原礼,再看看眼中微带笑意的凤随,试探的问道:“我怎么猜,也是说得通的吧?”
凤随觉得司空眼巴巴看人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叼了兔子回来等着主人摸头夸奖的猎犬,忍不住一笑,“说得通。不过我们的猜测都得在暗地里去查证。如果薛千山确实有问题,让他察觉出我们疑他,他定会多方描补,这会给我们的调查增加困难。”
司空点点头,“明白。”
打草惊蛇,在罗网都还没有张开的时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凤随又笑,“若是他没问题,咱们大张旗鼓的去查他,也会令他不快。像薛家这样的富豪,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后有什么样的靠山和人脉,凭白得罪了他们,给自己树敌,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陈原礼挠挠头,“那,咱还问他吗?”
“问。”凤随很干脆的说:“为什么不问?眼下这个情况,换了谁来审案,也都要问一问薛千山的。”
薛千山是个不大好对付的人。
这种不好对付,不单指这人本身的能力,还有他的背景,以及薛家在西京城权贵圈子里的人脉。而且从他之前借着当铺里两件旧衣服就能跟凤随搭上关系,就能看出这人本身也不简单,智商城府,一样不缺。
这一次的询问,与凤随而言也只是试探。但薛千山的表现却足以让凤随加深他对薛千山、对整个薛家的不好惹的印象。
薛千山一见面就交给他一份单据,上面清清楚楚记着他与马二郎近期内的所有联系,包括在哪里见面,在场的都有什么证人,见面的性质是朋友小聚,还是商谈收购事宜等等。他与马秀山的关系,可谓是一目了然。
得,有了这么一份东西,多余的废话都不必问了。
凤随颇是郁闷。
这些东西都需要核实,但薛千山是个精细的人,他能交上来这份东西,凤随估摸着,他派人去核查也不会查出什么异样来。
但又不能不查。
真是白费他的功夫。
司空的感觉却颇乐观。
在他看来,哪怕是薛千山,也不会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这里面总会有一些东西,哪怕只是下意识的对自己的维护,也多少会有一些与事实有出入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是薛千山的弱点,也是他们的机会。
司空在班房里换了便服,顺着衙门的后门溜了出来。
他分到手的一部分内容就是安平街上的商铺交接的时间和流程。司空打算找商铺的左邻右舍去暗暗打听。
群众的观察力是不能小看的,尤其是安平街上其余的几家纸画铺。
同行之间必然存在竞争,换了是司空自己做买卖,他肯定也是一只眼睛盯着自己的生意,另一只眼睛盯着同行们的生意。
司空瞄准的,就是薛千山以为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但实际上却被同行们无意中关注到了的小细节。
司空走出衙门后门的时候还在想,他这个思路是没问题的,只是实施起来太琐碎。而且时间也要掌握好,拖得久了,会惊动那个狐狸似的薛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