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司空问李骞的最后一个问题。
他发现李骞这个人是很有些神秘的,比如对他的态度,就让他觉得,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他却仿佛认识他很久了。
并不是“似是故人来”的那种一见如故,而是一种让司空感觉迷惑的熟悉。他甚至觉得李骞应该对他说“你不记得我,但是我和你家曾做过十年邻居,跟你爸爸,你爷爷都认识”这样的话。
总之,李骞给他的就是这样的一种熟悉感。
转天司空向温娘子借了点儿钱,亲自去了昌宁街的“老程记”去买腊肉,然后雇了一顶轿子,去牡丹楼看望他的新师父。
李骞一见他提来的腊肉就乐了,“你这拜师礼,够我吃到明年了。”
司空认真的纠正他,“这就是孝敬师父的,不是拜师礼。”
他还是打算回去之后,跟凤随商量一下,准备一份儿像样的拜师礼。凤随毕竟是世家公子,对于这些礼节方面的事情应该比他更清楚。
李骞就嘱咐身边的侍女,“中午就让人做这个……加一些笋干。”
侍女笑着答应,喊了人来帮她把一大包腊肉送去厨房。
司空用他前世时从他爸爸那里听来的一些关于茶叶品种和温度的常识,乖乖的给他的老师煮茶。
宋代民生富庶,各种生活上的享受都被发展到了极致。比如茶道,再比如香道,都是这个时代发展起来的。
李骞是个风雅的人,他的茶具就非常讲究。但司空是不懂他这些东西的,他这辈子从生下来就是穷人,就算最近一段时间住在凤家,生活条件有所改善,但也没有机会去了解这个时代的富人阶层的各种享受。
所以他只能按照前世给他爸爸泡茶的流程来进行冲泡。
李骞看得饶有兴趣,觉得他这个徒弟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你说他懂茶道吧,东西都是乱用的,简直乱七八糟。但你若说他不懂,他那一套流程比划下来好像还挺有章程。
而且从口感上来品的话,茶泡的其实还不错。
李骞闭着眼品了品,对司空说:“既然来了,弹个小调给师父听吧。”
能有机会再摸摸师父的宝贝琵琶,司空心里其实还挺高兴,他正想问李骞想听什么,就见他身边那个叫小青的侍女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
李骞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司空说:“你去屏风后面躲一躲,不要出声。”
司空就知道这是有客人来了,连忙起身躲到了暖厅角落里的一架山水屏风的后面。
屏风后面是两扇窗户。窗户虽然紧关着,但密封性有限,屏风挡在这里也起一个挡一挡寒气的作用。除此之外,还有摆放在屋角的几个木箱,这些东西露出来的话,会显得有些凌乱。
司空在箱盖上坐了下来,随手在箱子上摸了两把。
箱子都没有上锁,也不知道里面都收着什么东西。不过箱子本身都是非常好的材料,工艺也好,摸上去非常光滑。有两个箱子的边边角角还包了铜,看上去就非常讲究的样子。
这个时候,司空听到了脚步声。
这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司空能听出他在刻意加重自己的脚步声——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或者先入为主的给李骞这个屋主一点儿震慑。
司空从屏风木架之间的缝隙里望出去,就见李骞依然歪靠在暖榻上,身后是几个厚软的垫子,腿上还搭着一条绣着精美花纹的小被子,一副不把来人当外人的做派。
“你来的正好,尝尝我从肃宁带回来的好茶。”李骞的神情很平静,至少司空看不出他这样的神情是因为与来人关系熟稔,还是压根就看不起他,所以懒得起身来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