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这几天,虞道庆和李凤忠就住在了菡萏院。
三个半老的老头子凑在一起,除了拜亲访友,就是凑在一起弹琴作画,倒也悠闲自在。这种时候,通常都是司空在一边伺候笔墨。
据说这两位大人都是科举出身,正经的读书人。但司空并没觉得自己受到了多少熏陶,开了眼界倒是真的——这帮老家伙用的文房四宝,包括琴、棋、香料等等,可真是讲究啊。
在这些风雅的读书人面前,司空活活的被对比成了土鳖。
过年过节,对于普通人来说,无非是暂停劳作,让大家有机会好好歇息几天,穿上体面的衣服走亲访友,或者享受几顿丰盛的吃食。
司空没什么亲戚,拜年也就是去金小五和原来一起共事的几位同事家里走一走,这些都走了一遍之后,他就雇好马车带着妹妹们回了一趟孤云寺。
孤云寺的师父们虽然是方外之人,但司空他们不是,站在他们的角度,过年过节是应该来回来拜拜菩萨,探望一下师父们的。
当夜,司空将寺庙里的几个弟弟也带回了城里,借住在林宅。白天他就陪着他们在城里玩,走街串巷的看杂耍,或者带他们去茶楼里听书看戏。玩了几天之后,赶在衙门开工的前一天大包小包地送回了山上。
司空也背着装了几件换洗衣服的包袱,兴冲冲地回虞国公府找凤随销假去了。
内书房,凤随正坐在书案后面翻阅一本半旧的册子。
案上铺开笔墨纸砚,似乎正在抄阅什么,看见司空进来,凤随微微挑眉,露出一个有些戏谑的表情,“哟,这谁呀,别是走错地方了吧?”
司空笑嘻嘻地行礼,将手里拎着的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庆荣坊的玫瑰糕,刚出炉的。”
他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凤随这么个冷面的爷儿们,喝茶的时候竟然喜欢配着甜丝丝的小点心,而且他尤其喜欢玫瑰。
司空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可真是个闷骚的人呐。
凤随喊来空青泡茶,再把司空带来的点心装盘。
司空在书案对面坐下,一低头就看见书案上铺开的纸张,凤随好像在抄写账目,什么x月x日,李记包子铺,六两银子。x月x日,德发米粮铺,十两银子。
司空看的一头雾水,“这些是大人家里的铺子吗?”
凤随拉着他在圆桌旁坐下,淡淡说道:“前两天马掌柜带着马大郎来给我拜年,你猜猜他们送了我什么礼物?”
司空诧异,“不会就是这个账本吧?”
“猜对了。”凤随微微一笑,“你再猜猜这是什么账本?”
司空愣了一下,马家自己的账本是怎么想都不可能拿出来给人看的。而凭他刚看的那一眼,又觉得这账目零碎得很,他想不出这会是什么账目了。
难道是烈火帮或者九江门收保护费的账目?六两、十两的,好像又太多了些……
凤随拈起一块玫瑰糕咬了一口,点点头,对司空说:“行了,别瞎猜了。这是桃花镇上那个失火的桃花庵接受供奉的账目。”
这事儿司空有印象,毕竟是封笔那天由京畿衙门转过来的公文,他们几个当时都看了的。
桃花庵失火,两位法师云中和玉歆卷了细软连夜逃走了,一起带走的就有他们收受百姓供奉的账册。
凤随觉得喝茶吃点心的时候说这些话有些破坏气氛,便长话短说的总结了一下,“这个玉歆法师,跟马秀山有些来往。马家出事,玉歆并不知道,她打算南下之前来跟马秀山道个别,结果被马大郎撞见了。”
司空都听愣了,“人呢?”
逃命之前还想着要告别,这应该不是一般的交情吧?
“下狱了。”凤随说:“等着曹溶明日来提人。”
这些事已经被皇城司接手,凤随就不好管太多了。正好,他也不想把时间都耗在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上。
“这些账目,”凤随指了指书案的方向,“我这里留一份儿做对照用。至于银钱都藏在何处,是不是还能退还,现在还不好说。”
若是玉歆交代不出银两的去处,曹溶估计就要把这位“法师”推出来平息民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