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里,张世良正窝在床榻上喝药。
熬得浓浓的一碗药汤,黑乎乎的,还没端到跟前,他已经闻到了又苦又涩的味道。
张世良两道稀疏的眉毛就皱到一起了。
韩云生从小厮手里接过药碗,还十分体贴地品了品,这才递了过来,“阿翁,您试试,已经不烫了。”
张世良就着他的手喝了药,又取了蜜饯含在嘴里,闭着眼睛靠在迎枕上养神。过了一会儿才又睁开眼,懒懒地瞥了韩云生一眼,“还不走?”
韩云生舔着脸在他身边坐下,“阿翁不舒服,孙儿就这么走了,怎么能放心呢。”
张世良恨恨的瞪他,“你要真这般体贴,怎么不早早约束手下?”
韩云生轻描淡写的说:“生意,都是生意。”
张世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压着嗓子问他,“你跟我说实话,岁币……”
韩云生身为晚辈,又不能用力跟他撕扯,就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了多少遍了,跟我没关系,真的!”
张世良当时看得清清楚楚,他这个外孙是带着一伙儿彪形大汉风驰电掣一般追着什么东西跑了。
他被这幅画面刺激着,人还没回到涿州就病倒了。
韩云生大概也觉得祖父一脸病容的样子有些可怜,耐着性子安慰他说:“是朝廷的银子丢了,又不是咱家的银子丢了,你这么担心做什么?还有那么些将军们呢。”
张世良气得直翻白眼,他担心的是十万两银子吗?!他担心的是这个混小子惹来家门大祸好不好!
动了岁币,等同于造反,是要诛九族的!
张世良咳嗽半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他,“我那天看见你带着人跑了……我能看见,肯定也有别人看见,你想想这里头的干系……”
韩云生面色一僵。
“说实话吧,”张世良的手都抖起来了,“真有事……也让阿翁提前做个准备……家里晚辈,或许还能送出去几个……”
韩云生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叹了口气,“您想到哪里去了,没那回事儿。”
他左右看看,见房间里没人,便凑到老人家耳边,悄悄说道:“我也不瞒您,那天我是带着人追过去了,但劫走马车的人动作太快,拦着我们的人一个个都身手了得……我肩膀上还中了一刀呢。”
张世良顾不上关心外孙的伤势,急切的问道:“你就没跟上去看看他们把马车赶到哪里去了?”
“我倒是想跟上去,”韩云生翻了个白眼,“问题是人家动作太快,我们的人根本追不上啊。”
张世良狐疑的打量自己的外孙。
韩云生忙说:“我对天发誓,这总行了吧?我要是对阿翁有半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世良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依你看,这些都是什么人?”
韩云生摇摇头,迟疑了半天,才又悄悄嘀咕一句,“这我看不出来,不过训练有素,感觉……像军中的人。”
张世良的心一下就沉了下来。
军中……难道是广平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