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天在凤家的宴会上那样大张旗鼓的表现,就是为了把名声传出去。但真的传出去了,司空心里却并不好受。
这说明,他们这边的动静,确实很快就传到了辽人的耳朵里。
司空笑了笑,眼神很是诚恳的望着耶律云机说:“回元帅的话,《十面埋伏》这首曲子太耗心神,弹奏一次,小的要养足半个月才行。否则精气神不足,弹不出它的神韵。再说,今天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弹奏《十面埋伏》。”
刚才出面给大家科普汉人的习俗的那位仁兄,又开始嘀嘀咕咕的发表意见了,“你看,宋人果然神神叨叨的。他们讲究可多了……”
司空觉得这位老兄再给大家科普几次,他就要绷不住笑场了。如此一来,大家都知道他懂契丹语,等于白白泄露了一张底牌。
耶律云机坐在上首,这个位置本来就带有一种压迫感。何况他的相貌、权势、地位带来的压力,也足以让在座的宾客对他产生畏惧之意。在今日请来的宋人当中,武将们都十分淡定,只有那位上了年岁的文臣明显的流露出不安之意。
耶律云机见一个伶人也如此镇定,还敢直视他的双眼侃侃而谈,就觉得有点儿意思。
他饶有兴味的打量这位胆子挺大的乐师,问道:“依你之见,这样的场合,适合弹奏什么曲子呢?”
司空这一路早就想好了。哪怕有精气神,他也不会弹《十面埋伏》给他们听,他怎么可能让辽人知道,哪怕他们汉人当中的一个不起眼的乐师,心中也潜藏着上阵杀敌,破釜沉舟一般的勇气与杀气呢。
他为什么要提醒辽人,他们每一个汉人心里都埋着仇恨,也埋着收复国土的热望呢?
让辽人对他们生出更多的警戒之心,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他就应该弹一些风花雪月,靡靡之音去瓦解他们的戒备心,去麻醉他们。就让他们继续轻视下去吧。
只要最后能吃了老虎,谁会在意你最初是扮猪还是扮羊?
司空就笑着说:“辽宋两国是兄弟之国,是朋友之国。如今朋友相聚的场合,小的认为最适合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那位习惯科普的仁兄又开始嘀咕了,“他们汉人有一句话,叫高山流水遇知音。传说中有两个人,一个叫什么来着,他会弹琴,后来遇到一个砍柴的……”
耶律云机眸色沉沉,落在司空的面孔上。
这个小白脸乐师的表现,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倒也听人说过,李骞和他的师兄在宋人当中颇有些地位,并不是寻常的伶人。
这小白脸的底气,是不是也因此而来?
耶律云机觉得自己费时间去思索一个伶人的内心活动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确实有些好奇这小子为什么不怕他。
这个名叫将离的小小琴师就站在那里,也不是很强壮的样子,在座的武将,随便一个人过去,一拳头就能把他打飞了。但他却好像意识不到这一点似的,就那么坦然自若地站在那里,看过来的视线也显得非常平静。
耶律云机心想,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的生死此刻就掌握在别人的手心里。
他向后一靠,淡淡说道:“兄弟之国,高山流水遇知音……说得好,那就请将离先生弹一曲《高山流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