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荣公主有心把虞谅父子俩叫上马车训斥一顿,但这俩父子却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无视掉了她派去的老嬷嬷,一前一后上了马,慢悠悠地走到了前面。
宫门口无数眼睛盯着,长荣公主刚刚挨了罚,不好在这里发作,只能强忍住怒气,打算回家再说。
老嬷嬷跟了她大半辈子,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路上苦口婆心地劝她对驸马要和软一些,对国公爷也要多些慈和……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同样的话,从公主出嫁之前她就开始说,车轱辘话也说了大半辈子了,奈何公主从来就不是能听进劝的人,夫妻、母子还是越走越远。
年轻时候,她仗着身份高,官家又看重她,宫里的娘娘们也都奉承她,没人敢给她脸色看。可如今她只是个普通宗室女,夫妻之间的感情比路人还淡薄,儿子又早早就跟她离了心,公主又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老嬷嬷也是快七十的人了,比公主还要年长几岁,想想公主以后的日子,心酸不已。
长荣公主见她说了一半儿又不说了,反而有些惊奇。她还以为这一路上耳朵都不得清净,结果老嬷嬷自己不说了。
长荣公主瞟了她两眼,见她眼圈泛红,就知道她这又是替自己操上心了,顿时也有些心烦,觉得她瞎操心。以她的身份,虞谅哪有胆子跟她对着干?
这老东西鹌鹑了一辈子了,她就不相信,临到老了,他敢到她面前来跟她叫板。再说他想叫板就能叫板吗?!她手里有亲卫,又早早把持住了国公府的管理权,他想叫板拿什么叫?!
她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她如今不是公主了,食邑和俸禄都没了,亲卫会不会也被朝廷收回去?!
马车停在国公府大门口的时候,答案揭晓了:内侍省来人清点她的亲卫队了。还带来了有崇佑帝用印的文书。
长荣公主忽然就有些心慌。
她手下的亲卫队替她做了无数的事,没有他们,只靠国公府里一群心思不明的仆人,她会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但这事儿已经不是她撒泼就有用的了。
长荣公主冷着脸坐在马车里,眼睁睁看着她身边听话了半辈子的亲卫队长点齐了人头,跟着内侍省的人走了——她如今不是公主的身份了,连过来给她磕头这一节都可以省了。
长荣公主暗暗运气。没了封号,但她好歹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该有的身份还是要端起来的,不能让人小瞧了。
长荣公主示意身旁的嬷嬷把赏银送过去。他们好歹也跟了她半辈子了,如今要走,她不能一点儿表示没有。真要那样,她更要被人笑话了。
亲卫队一撤走,国公府门前也冷清了许多,大门前只有几个家丁守着,气势上看着就弱了。而且大门上方的“国公府”匾额已经被内侍省的人拆走了,“郡公府”的匾额还没有做好,大门上空了一块,好像把国公府的精气神也都给带走了。
其实门头上的匾额平时出来进去,很少会有人刻意多看它两眼,可它被拆走了,空出来的地方却一下子变得无比显眼,好像那个地方是整个府邸的“眼”,没了它,整个府邸的魂儿也跟着没了。
曾经光鲜无比的高大门楼,重楼叠院,突然间就多了一种今非昔比的凄凉之意。
让长荣公主看了都恨不得让人找一块布来把那里给遮上。
长荣公主被嬷嬷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就见虞谅也正站在台阶下抬头望着牌匾的方向。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淡淡的看了过来。
长荣公主莫名其妙的就有些心虚。
但虞谅什么也没说,又回过头去,继续看着匾额空出来的地方发呆。
虞谅年轻时候是武将,他的父亲、祖父也都是武将,他们家的男丁都是从小就开始习武。虞谅年轻时候身姿挺拔,从背后看,真像一颗笔直的小树苗似的。
长荣公主第一次注意到他,就是在出宫的路上,当时她就觉得这小将军看背影英气勃勃,不知道从正面看,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