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废气泄露事故还在救援途中,现场还有太多需要善后的地方,虽然不是负责这类工作的专业部队,但傅薄妄和他的人都暂时不能走开。
旁边,一个人小跑着过来, 对傅薄妄说了几句什么,他点点头,跟着那个小兵走了过去, 进入旁边临时搭建的小房间里去。
幽暗的灯照亮着狭小的空间,傅薄妄推门进去后, 将目光投向便携折叠床上的‘人’。
准确的说,是坠崖后已经面目全非的林玉音。
腿, 脚,手臂……如今的林玉音已经四分五裂, 露出了那些早已机械化的身体部分。
最严重的伤是在头部,层层纱布将他的脑袋缠绕起来, 鲜血依稀透出, 苍白的脸上双眼紧闭,呼吸机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
旁边的心电图上,显示着他微弱的心跳。
随行的医生说过, 若非林玉音的身体机械化水平过高,此时早已经是个死人了,但现在靠着机械器官的支撑,他还能有一线生机,只需要更换新的仿生器官,或者连接上维持生命的设备,就能维持‘活着’的状态。
但也只是活着。
大脑是人体最脆弱、也最重要的器官了,至今都无法被仿生器官取代或修复,此时他已经伤了大脑,里面的淤血或许能解决,但依然有可能从此变成瘫痪的人,甚至植物人。
傅薄妄拉过一把椅子,然后让守在屋内的医护人员先出去,独自在屋内坐了一会儿。
烟瘾又犯了,他从兜里拿出一根点燃,缓缓吐出浊气。
“林玉音,你已经什么都没了。”
也不顾自己的话能不能被听到,傅薄妄低声说道,然后目光停留在那张脸上,
“你甘心吗?”
傅薄妄盯着那双紧闭的眼睛,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就这样结束,甘心吗?
他也是‘赌徒’,是面对足够诱人的利益时,愿意冒风险,愿意豁出去一切来拼搏的那种人。
意外地,在和林玉音较量了几次之后,傅薄妄深刻意识到他和这个疯子是一类人。
只不过,他一直在赢,只输了这一次,而林玉音从很久以前,就注定来了会输掉一切。
究竟是哪里错了,只有局外人能看清。
傅薄妄盯着那张脸,忽然叹了口气,拉开了床边的抽屉,从里面上锁的盒子里取出一管针剂。
针剂很粗,上面写着复杂而细密的小字,被低温保存着,唯一清晰的大字,是盖在袋子上的红色‘违禁’二字。
挤出里面的空气后,傅薄妄拿着针剂,剥开了林玉音脖子附近的发丝,将颈侧用棉球擦拭干净,然后扎了进去。
药剂有些多,他仅仅是注射进去了四分之一,床上的人便有了反应。
心率加快,呼吸急促,眼球快速地转动着,浑身都渗出冷汗,几乎要挣扎起来。
但这些看起来痛苦的反应,并未让他减缓自己的动作,他坚定地推送着注射器里的药剂,直到一滴不剩。
“林玉音。”
傅薄妄低声叫他,床上的人挣扎了起来,身体几乎痉挛着,在傅薄妄的呼唤声中,缓缓睁开了涣散的双眼。
他低头凑过去,看着那双近乎无神的眼睛,目光像是在看着什么可恨又可悲的死人。
“你就要死了,林玉音。”
过了好几秒,林玉音痛苦地喘息着,像是缺氧那样张开嘴,傅薄妄拿开了他脸上的氧气罩。
他的神智正在一点点恢复,身体却动弹不得,机械的手臂都没了,腰部以下的腿部已经彻底断开,也没了,仅有的身体感官都在高度运转着,将一切痛苦的感受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