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四九再三追问道:“真的不行吗?”
小皇帝答:“只有这事,绝不可能。”
绝望之下,黎四九对京起兵,倒也不是想要造反,小皇帝依旧还当他的皇上,而他只是想把小皇帝囚起来,逼着他每天对自己讲一些甜言蜜语,用来刷宠爱值——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嘛。
只可惜,黎四九没打过郁修锦……
还被当成反贼抓起来了……
这就很难受了。
不过面对困难,就要迎难而上,黎四九在天牢里冥思苦想了整整七天,终于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那就是:他要老老实实地待在天牢里,放松众人的警惕,等快要问斩时,就对狱卒说自己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罪要认,或是他发现了东倭的弱点,把小皇帝叫到天牢中来。
黎四九很庆幸自己之前看过很多部越狱题材的新电影,一个月前,他装作失手,将喝汤用的瓷碗摔碎,在狱卒赶来前藏起了一块儿锋利的碎瓷片,经过这些天的打磨,那块儿碎瓷片已经变成了一个相当有杀伤性的武器;那时,他将用这块碎瓷片挟持小皇帝。
虽然黎四九还有越狱、或是在押送路上逃走的备用计划,但如果逃走的话,再回来就难了,所以黎四九还是希望自己的挟持计划能够顺利成功。
黎四九不慌不忙地吃着饭,脑海中一遍遍重温自己的计划,愈发觉得天衣无缝时,却听到外面传来走动的声音。
那脚步声离黎四九越来越近,黎四九直觉是冲自己来的,果然,一会儿后两个狱卒站在了他的牢房门口。
“黎四九!”其中一人叫他的名字。
黎四九放下手中馒头,拖着脚链走至牢房边儿:“怎么了?”
狱卒道:“皇上要见你。”
另一个狱卒道:“见了皇上你老实点!乖乖的,别乱说话!要是惹怒了皇上,我们不会让你好看!”
他们刚刚接到了消息,说是皇上下了朝后正在赶往这里,他有话要问反贼黎四九,狱卒们怕黎四九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特意下来警告他。
黎四九微垂着头,让两个狱卒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他用平静无澜的声音道:“我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黎四九听到外面传来高亢的讲话声音,异常热闹,他知道,应该是小皇帝到了。
他低着头,手指不断摩挲着掌心锋利的碎瓷片,终于,看到一道明黄身影在簇拥中向自己走近,黎四九掌心一翻,碎瓷片像是变魔术一般消失不见,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直到那倒明黄身影停在他的牢房门前。
狱卒大声呵斥道:“起来!你好大的胆子,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一直在发呆的黎四九好像被这一声喊弄得突然回过了神,他平淡木讷地“啊”了一声,呆呆地转过头去,呆滞的目光在小皇帝俊美白皙的面容上定了足足三秒钟,他留意到,一丝说不上来的复杂神色从小皇帝面上飘过。
黎四九道:“皇上来了。”
他用手撑着床,看似费力地站起身来,挪动了一下脚步,看起来像是想要用正面对着皇上,却被脚上的镣铐绊了一下,一个没站稳,直接扑倒在地上,他顺势跪下:“臣……罪臣黎四九,参见皇上。”
“……”一阵沉默后,那道清朗的声音道:“起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黎四九的错觉,这句话中竟然夹杂着叹息。
黎四九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叹息,都说英雄迟暮是件悲哀的事,虽然他算不上英雄,更算不上迟暮,可半年前他还是个能和小皇帝郁修锦针锋相对的劲敌,今天却变成了如此落魄的模样,郁修锦当然会叹息。
他继续佯装木讷地问:“不知皇上有何事想找罪臣?”
他低头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郁修锦说话,不由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小皇帝垂着眸,只是看着自己,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回答的意思。
郁修锦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黎四九还是大将军时,朝臣和太后,当然还有郁修锦本人就已经开始防备他了,黎四九这人仅用了五年时间就盘踞东北,掌管百万军队,在对抗东倭期间他数次抗命,行事潇洒不羁,任何一个人,但凡只要不是脑子不好,就应该知道黎四九这样的存在对郁修锦来说有多么危险。
所以半年前郁修锦趁着他打败东倭,宣他回京,领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郁修锦想要把黎四九压在京城,让他远离其势力,更加方便管制。谁知,黎四九竟然在朝堂之上提出了“要进入他后宫”这个荒唐的要求。
郁修锦自然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可没想到,黎四九竟然在隔日就起兵造反。
二人对抗了足足半年,最终黎四九因边城军支援不及时被京城驻军打败,黎四九被抓的时候,郁修锦也在场,熊熊的火光在黎四九的军队帐篷四面八方燃起,将将军妖冶的面庞照的明亮,郁修锦站在他对面,不解地问:“进入朕的后宫,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黎四九不假思索地吐出二字:“当然!”
郁修锦被这二字砸得心惊,却突然明白了这整件事情其中的怪异之处。
原来……原来那时黎四九说想进入后宫,并不是一个荒唐的起兵理由,而是……他真的想进,而是……他爱惨了自己。
尽管黎四九被抓已经两个多月了,可郁修锦还是被他浓烈的爱意激得久久不能平静,他的母后在意他,他的后宫敬重他,可这些在意和尊重,却只是因为他是皇帝,她们可以在意和敬重任何一个皇帝,却不是郁修锦。
在黎四九之前,郁修锦从未想过会有人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他总觉得,自己要见黎四九一面,才能安心。
可一见之下却发现黎四九早已没有半年前那么意气风发了,竟变成了现在这样,让郁修锦觉得心中升起了一些难过。
正心情低落时,郁修锦听到黎四九又问了一遍:“皇上要问罪臣什么事?”
郁修锦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借口有事要问黎四九而来到了天牢,可他其实只是想见黎四九一面,和他说几句话。
他不答,黎四九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恍然地道:“皇上,您是想问关于罪臣的军队在边城的分布情况吧?”
郁修锦道:“……正是。”
黎四九呆呆地看向他:“那,找份地图来吧。”
不等郁修锦吩咐,常顺海立刻道:“去找份地图来!要边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