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水让女眷都等在门外,径直走到锅炉房,拐杖重重地杵在地面上,脸色阴沉地扫过一周,落在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上。

“这次是谁?”

一时间,房中所有人无言。

最终还是影神一个人扛下了对方的目光,淡淡道:“是夫人。”

杨福水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夫人?什么夫人,你们——”

老年人藏在松散皮肤下的浑浊眼珠忽然停在那具尸体上,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杨福水扶着拐杖的手开始颤抖,人差点晃倒,被鲁双双一把扶住了。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冲进房间,猛地扑上来跪倒在尸体前。

他擦肩而过,将郁燃狠狠撞了一下,青年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就跌进了火膛里,被燕时澈从旁边拽了一把,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铁炉子,手掌内侧瞬间红了起来。

火烧火燎的疼痛让青年蹙起眉,还好炉膛已经许久没有上火,温度不高,不然他这手就算是废了。

燕时澈想要抓住郁燃的手腕,被他轻轻地挣脱开了。男人顿了顿,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揣进裤兜里,只是目光不善地瞪向地上那冒失的人影。

他就是安叶君的亲儿子,杨家最受宠的二少爷杨迎兴。

杨迎兴惊惧万分地伏在那具尸体面前,不敢相信眼前不成人样的是他的母亲。

长久的寂静中,空气里爆发出一阵短促的啼哭,紧跟着二少爷崩溃地捂住了脑袋嚎啕。

杨福水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胸口剧烈起伏,视线在自己发妻那可怖的脸上一晃,一连退后了好几步。

影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惊恐,稍微有些在意,刚才杨老爷进门的时候分明也看见了尸体,那时候倒是神色如常,怎么一听到对方的身份就忽然变成了这样。

他姨太太好几个,看样子与安叶君的感情也不算深厚,所以绝对不是悲痛。

这样看来,更像是印证了郁燃的话——

凶手释放的信息让某些人害怕了起来,而杨福水就是其中之一。

“怎么哭起来了。”江罗春的嗓音轻轻地响起,带着吴侬软语的小调,对谁说话都像是在撒娇。

女人向门里望了一眼,立马蹙起了秀眉,吓得偏过了头。

杨福水像被这嗓音从惊恐中唤醒,他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句,“都给我上去,别围在这里!”

“观岳!大少爷呢?!”他骂道。

杨观岳立刻从后面探出头,“在呢在呢。”

“你给我负责好好查明此事!抓住那凶手,必将他碎尸万段!”杨福水胸口急速起伏,被人搀扶着离开了这个闷热的房间。

“都给我上去!今天的事情一律不准在私下讨论!”他重重地喘了一下,连往后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觉得这下面的甲板黑得吞人,就像一个大口要把所有东西都嚼碎了咬进去。

远处楼梯洒下蔚蓝的天光,杨福水松了一口气,颊边的汗水顺着皱纹和松弛的皮肤流进了领口,黏糊糊的,发痒,好像在上头落了什么东西。

杨福水伸手不在意地一抓,伸手一看,蝴蝶的身躯在他的掌心炸开,爆出黄绿色的浓浆,被揉碎的漆黑蝶翼上细细排布着密密麻麻的鳞片,好像一只只亡灵的眼睛。

那些眼睛在看他!

杨福水全身颤抖起来,“……蝴蝶,蝴蝶,哪里来的蝴蝶……”

在惊呼声中,杨老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吓晕了过去。

郁燃他们也从锅炉房里走了出来,鲁双双犹豫地回望了同伴一眼,还是和几人一起扛着杨福水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