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某种原因,她皱了皱眉,开口道:“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让他来抱着琴?”
说完这句话,她才认出小童怀里抱着的那张琴。
同这对主仆一样,灰扑扑的伏羲琴跟她印象中的瑶池至宝实在是大相径庭。
当年眼前的人身为瑶池少主,琴意通天,继任琴尊是板上钉钉,这件至宝在他手上正常,可是后来他脱离门派而去,瑶池竟然还愿意让他把琴带走?
顺着她的目光,谢无筝回头朝自己的小琴童看去,用并不着恼的语气道:“他不肯让旁人抱。”
小琴童小脸圆圆,眼睛圆圆,原本还在扭动,见主人跟这个红衣似血的宫装丽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害羞,把怀里的琴抱得更紧了些。
应秋水看着他,在他的神情之间找到了跟谢无筝的微妙相似,看得出他有修琴的资质,但却很难说这是男人的弟子还是儿子。
如果是后者那更好了。
她舒展了眉心,对多年不见、原本也是打算再也不见的人说道:“他在下面,下去吧。”
要入神庙,毛驴自然不能牵着进去,小童终于从自己坐得不习惯的毛驴身上下来,看着一个白衣侍女把毛驴牵下去,然后抱着琴跟着主人一起入了神庙。
剑尊在血池坐镇,应他而来的人却没有直接下血池,而是先去了正殿。
正殿之中,青衫琴师站在神君像前,看着变了脸的神君。
正像没有人见过神君,也没有人见过神君像上浮现出来的这张天真残忍的面孔。
谢无筝凝望了这张面孔片刻,才转过身来,对在一旁等自己的宫装丽人说道:“走吧。”
他们顺着通道往下方的血池走,应秋水问:“你上过神宫,你也没有见过神君?”
脚步声回响在通道中,青衫落拓的男人温和地道:“没有,神宫之中对神君的记载也不比人间多,唯一一张画像画的还是他的背影。”
所以他们给神君立像,可以雕出他的身形,想象出他的衣装,但是来到脸上的时候,却不能给那张脸雕刻上五官。
他顿了顿,又道:“但那张脸不管是谁,都是从底下上来的光明正大的挑衅。”
他说的“底下”自然不是干涸的血池,而是在底下更加阴冷、更加黑暗的世界。
说话间,终于来到了底下大厅,正静坐在血池前的宿剑尊白发如雪,一张脸看起来却比他青衫落拓的旧友要年轻十几岁。
看着许久未见的旧友,剑心圆融如剑尊也是微微一愣,同样问了一句:“怎么搞成这样?”
谢无筝对他一摆手,表示不值一提,然后便在地下大厅四处走动,检查了一番。
应秋水立在宿剑尊身旁,看着男人撩起下摆,踏入已经干涸的血池,到中央去查看了一眼已经封闭的通道,随后才从若水剑波动的蓝色光芒中离开,回到两人面前。
“有魔气。”
谢无筝垂着眼看地上的人。
坐在地上的人却像是对这个结果不意外,答道:“秘境里也有。”
谢无筝没来之前,宿剑尊并没有对旁人说,他会这么急着动身来青叶山城,不光是因为七大司座的命牌碎了四枚,而且还是因为有人把三大司座的头颅送到了昆仑巅。
“三大司座的头颅切口,留下的魔气淡却精纯,杀他们的人半点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见到这三个头颅,昆仑当代的掌权者便大概知道秘境里出了什么事。
终归是自己唯一的弟子在里面遇到了生死之战,而且跟这三个头颅的主人有关,所以才引来了狱修罗。
他望着风尘仆仆赶来的谢无筝,对他说道,“魔修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起码这一次他们不是在我们的对立面。”
而既然狱修罗都来了,那北堂寒夜自然不会有事,现在所差的就是失踪的应劫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