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这……大人,”北堂寒夜听他小心翼翼地道,“新人在成亲之前见面不吉利,而且陛下与大人乃是君臣——”哪有这样命令帝王过来的?

扶着窗台稳住了自己的北堂寒夜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一阵阵地发黑。

他心神没有受影响,躯壳却十分不适。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既然帝王不能过来,那他便自己过去。

然而才一动,就感到心口的抽痛更甚,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嘴角霎时间涌出了鲜血。

周围的光影声息瞬间抽离,被困在这躯壳里的人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

等他再恢复意识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地黑了。

殿中红烛已经全部点燃了起来,空气里不时冒出轻微的声响。

先回来的是听觉,视觉还没有恢复。

受这具躯壳所限,北堂寒夜也暂时没能睁开眼睛,只是能够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

将醒未醒之时,有人走了过来,然后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身上,接着是带着浓重药味的温热液体被渡了过来。

北堂寒夜放在身侧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感到随着药汁入喉,胸口停留的抽痛感渐渐化开。

手中端着药碗,给昏迷中的人就这样喂完了一碗药的人坐在床榻边,直起了身。

红烛的光芒落在他身上,照亮了殷红如血的衣袍跟上面格外狰狞的五爪金龙。

红衣的暴君有着一张艳丽夺目的面孔,眼角眉梢藏着逼人的料峭。

他的双眸颜色较常人浅淡,在烛光下看来如同琥珀,给他再添了几分艳光,此刻眼底正深深地映出床上昏迷的人。

殿中一片安静,帝王没有戴自己的冠冕,如夜色般深沉的黑发只是以一枚白玉簪半挽在脑后。

当他眼睫低垂看着床上的人时,露出右边眼皮上的一粒小痣,就像画中美人脸上无意间落下的一点朱砂。

床上这个总是穿着一身白衣、犹如落入凡尘的谪仙的人,如今身上穿着与他一色的大红喜袍,总是整齐地束在发冠中的长发披散开来,映衬得那张完美的面孔苍白脆弱,也越发动人心弦。

红衣帝王看了片刻,抬起右手,指尖在沉睡的人脸上隔着几寸距离凌空抚过。

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浮现出深深的迷恋,在最深处更是带着一丝疯狂。

床上的人中的毒是在宫里中的,那些反抗他的人为了让他痛苦,费尽心思地潜入宫中,不管太子少师有多么正直,被套在暴君的偏执爱意中有多么无辜,就在他身上下了毒。

对被关在由黄金打造成的牢笼里这件事,只要在醒着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都会用他自己的方式表示出抗争跟不满,可是……

暴君凝视着他,因为沾染了药汁而显得越发红润的唇开合间,发出了毒蛇轻嘶般的声音:“在我身边都不安全,我又怎么放心把老师放在外面呢?”

现在送入这座宫殿里的东西,不管是食物也好,药汁也好,只要是要入口的,坐在床边的人都会做最后那一道防线,自己先尝一口。

由帝王来试毒,全天下恐怕没有第二人有这样的待遇,但是眼前的人却未必会领情。

见到自己指尖下的眼睫颤抖了两下,帝王收回了手。

等到那双薄情的眼睛睁开,他才不见喜怒地开口道:“醒了?”

意识回笼得太慢,北堂寒夜无法从先前喂药时落在自己唇上的触感,判断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标。等重新掌控了这具中毒虚弱的躯壳,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向了坐在床榻边、同样穿着红色喜服在等自己醒来的人。

变得清晰的视野里,年轻剑尊的目光落在了帝王的脸上,见他同样在望着自己。

跟高傲的金铃公子不一样,跟在上一个幻境里作着武将打扮的豪爽太子也不一样,这一次红衣的君王有着极其危险的眼神。

——即便在含笑看人的时候,也令人有种仿佛被蛇缠住、不能呼吸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