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易鶨先生随手掏了掏耳朵,说了句:“你是做兄长的,护着点兄弟不是应该的么?”
韩墨初在那日闲谈时告诉顾修,苏澈原本是个不知父母的小乞丐,自小跟着个卖大力丸的江湖骗子。骗子每日让他装死,再被那药救活。谁知那日他装死时竟然睡着了,一边睡还一边流着口水,生生搅黄了一单生意。
那骗子气急了,当街拿着荆条抽他,正被下山的易先生撞见。易先生当即便把那江湖骗子放倒了,把他救了下来,带回了山上。
也不知是不是受那卖大力丸的影响,苏澈自幼就喜欢行医问药这类的事。九岁那年制出的毒药就毒死了一条毒蛇。
把易鶨先生都吓了一跳。
顾修的王府里人少,规矩更少。
素日他和韩墨初用膳都是在他正房的饭厅上一齐用的,如今多了易鶨先生和苏澈便只是多了两双筷子而已。
“殿下,早。”被拉着腕子的韩墨初朝顾修点了点头。
“师父早,易先生早。”顾修也回应着,落座在了用膳的圆桌之前。
“这孩子,总是这般客客气气的,多好的孩子,先生喜欢你。”
几乎每日清早,易先生都会拍着顾修的肩膀说这句话。
不多时,换好衣服的苏澈也坐到了饭桌跟前,没好气的拿眼瞪着韩墨初。
见人到齐,吴婶也带着宝德从厨房里端着四个大碗出来了,碗里腾腾的白气翻滚,香气四溢,老远便能闻见。
因为天气突然变冷,吴婶特地起了个大早,用鸡汤煨了馄饨给顾修补身子。其余那三个人都算是沾光。
“吴姑娘您早啊,吴姑娘辛苦了,吴姑娘慢走啊。”易鶨先生眼巴巴的看着吴婶远去的背影,一脸失落的叹了口气:“唉,多好的姑娘,就是脾气不好。”
吴婶怀里抱着托盘,心里恼恨得不行。
吴姑娘这个称呼,她足有将近三十年没有听到过了。那天傍晚,就这个白胡子老头儿撑着厨房的门框问她要两块白萝卜。她给了,那老头子竟然抓着她的手一脸殷勤的同她道谢。
自此以后,那老头子见了她便一口一个吴姑娘的叫着,叫得人心里发毛。吴婶是个农女出身,她并不懂得什么世外高人,开国元勋。
在她眼里,易鶨先生就是个不着调的老色鬼,千万别带坏了她那个小主子顾修才好。若是等几日顾修与韩墨初出兵送灵不在府上,那老色鬼还不知收敛,她就直接把那老色鬼送到衙门官老爷面前去。
七七四十九日后,荣安亲王顾勤的陵寝葬入皇陵。接下来的百日之内,京中上下都不许听见婚嫁的演乐之声。
注定这个年节,要冷冷清清的过了。
虽说不能演乐庆贺,但贺年拜礼等事还是不可少的。
自荣安亲王的丧仪结束后,京中上下那些拜请易鶨先生入府的帖子就如泄闸的洪水一般排山倒海的涌到了战王府上。人人都想见见这位开国元勋的风采。
易鶨先生收了那些帖子,整整齐齐的拾掇起来,让苏澈一本不少的端到了韩墨初面前。
“小冉,来,你捡着你有用的选出来,先生给你走动走动去。”
“先生...”韩墨初伸手抚着那一摞拜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回应什么:“先生您年纪大了,这些事子冉自己来就好。”
“小兔崽子,少来这一套,先生我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易鶨先生将手中的拐杖怼得哚哚作响:“让你选你就选,别当先生不知道你那年非折腾到京城里是为了干什么。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这事儿只要是你想做,先生便保证你顺顺当当的。”
“先生其实...”易鶨先生一番话,说的苏澈热泪盈眶,也凑了脑袋过去:“其实我也想...”
“你想什么想,先把媳妇娶上了再说。”易鶨先生伸手戳了苏澈脑门一下,直接将人推到了一边。
韩墨初没有再推辞,抱着那摞帖子翻了一圈儿,认认真真的挑拣着。
有新任刑部尚书李毅,户部尚书吴有思,兵部尚书刘苑。礼部侍郎孟常津,翰林院监修总裁卓袇,世袭定国公孟绍将军,以及鸿胪寺卿乔宾。最重要的一个,是京兆府尹姜篱。
易鶨先生拿了这几封帖子,又在那一堆请帖中随意抽了几封,以免招人察觉。
大约两三日后,那些接易鶨先生的马车便陆陆续续的每日停在战王顾修的府院门前,一日两趟的接着易鶨先生到京中各户人家中去,或是讲学说法,或是吃酒饮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