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别打了。”顾修抓着他的腕子试图阻止:“你打自己做什么!”

两个势均力敌的人拽着那柄两寸宽的戒尺僵持不下,最终韩墨初还是甩开了顾修阻拦他的手,手中的戒尺也摔落一旁,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死一般的沉默过后,韩墨初忽而觉得背后一紧,侧头看时顾修已经拥住了他的肩头,下颌抵住了他的肩胛,贴在他耳边道小心翼翼道:“师父,不请辞可好?”

师父,不请辞可好?这句话像是一点星火,灼烫了韩墨初的内心。

顾修第一次叫他师父时也是这样挨了他一顿狠打,又拽着他的衣袖唤他师父。

那时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小皇子,如今他已是四海臣服的君王了。

他依旧会在试图挽留他的时候唤他师父。

顾修不是个依附他上位的儿皇帝,顾修是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天子。

无论领兵还是治国,顾修都有着远超常人的能力。

韩墨初的确对顾修毫无保留,可他始终记得生父韩明的下场。他也始终尽力的恪守着人臣本分,尽心尽力的辅佐顾修。

刚刚那一顿带着惩罚意味的板子,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身为太傅对君王本应点到为止的劝谏。

这顿板子,换了古往今来任何一个君主都不可能不对他心存芥蒂。

哪怕心知肚明这个臣子的一心为公的。

可是,顾修没有。

顾修心甘情愿的领受着他的责罚,没有怨言。

即便是他与顾修已经在这之前坦诚相待,可君王便是君王,君王之爱不是常人之爱。

这么多年来,他太了解顾修的为人了。

顾修是个时时克制,事事克制的人。他很清楚身为君王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事,他也很清楚他今日如此量刑必遭骂名。

为了他,顾修甚至可以抛弃他身为仁君的准则,抛弃一切所谓的规矩与量刑,抛弃他与生俱来对这江山黎民的使命感。

那种盲目且纯粹的偏爱,是一种来自于一个至高无上的当权者发自肺腑的偏爱,是一种万里江山不及君的偏爱。

这种偏爱不是男子对女子的娇宠,而是永远信任,永远看重,永远愿意为你挺身而出。

他知道顾修是爱着他的,可这种爱意比他想象得更深更重。深重到足以把他淹没包裹,深重到他甚至不知从何回应。

“朕答应你,连已杀的这两百零六人的案子一齐重审。如有量刑过重的,朕即刻下旨重判,从轻发落。”见韩墨初始终沉默,顾修在方才的话上又加了一句:“朕知错了。”

顾修的怀抱拥得很紧,声音很轻,忽远忽近的不着边际。

韩墨初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凌乱了起来,他的思绪也跟着混乱,他想和顾修一起坐下来分析一下当前的局势,要怎样做才能既保住天子的威严又能拨乱反正。

可顾修拥着他,他忽然变得无法思考,甚至连怎么呼吸都快忘了。

他看似无情的拉开了顾修环着他的手臂,沉默的走向一旁。

“师父,你去哪儿?”顾修搓着掌心的血珠跟了上去,不由分说的将他环抱在怀着:“能不能不走?”

“臣去给陛下拿药,手心上的伤若不处置,会发炎的。”韩墨初怔忡的立在原地心跳汹涌澎湃,一种莫名而来的妄想油然而生,几乎压制不住。

他似乎明白了,顾修这些年为何总会时不时的躲着他。

***

时过半月,鸾驾回京。

回京的车驾里与顾修同乘的韩墨初始终坐在距离顾修最远的一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