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子!我是男子!我可以帮你们做工!可以替你们干活!求求你们!别卖了我!”瘦弱的男孩儿跪在地上紧紧扒着一条灰大的裤腿, 鼻涕混合着眼泪流得满嘴都是。
灰裤腿的主人拎起了男孩儿的衣领,憨粗的手掌狠狠抡了两下,男孩儿苍白削瘦的小脸上迅速浮起了两道巴掌印子, 嘴角边上破溃的伤口再次受到牵拉, 蜿蜒而下两点血珠。两巴掌下去, 已经几天没有好生吃饭的小男孩儿被打得眼冒金星,双眼泛白, 几乎昏厥。
“妈的小畜生!”凶神恶煞的男人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松手将男孩儿摔在地上,拽下别在腰间的马鞭发狠的抽在了男孩儿背上:“成日里装死装活,真是晦气!我让你再装死!我让你再装死!”
“我不敢了…大爷我不敢了…大爷爷…”男孩儿被鞭子抽得鬼哭狼嚎,抱着脑袋在地上来回滚动,试图躲过那些追魂索命的鞭子:“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呢喃着那句告饶的碎语,从噩梦之中猛然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锦帘珠帐, 身下是舒适的羽缎苏绣,身边躺着的是那个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男子。
“小东西,梦见什么了?吓得这样?”君王顾鸿伸手拂去了南曦额前细密的汗珠,宽厚的臂膀轻而易举的便将那副瘦弱的小身子拥了满怀。
南曦扬起头,喉结微微耸动,双眼迷离像一只乖巧的慵懒的小白猫:“陛下,您说呢?您方才差点要了奴才的命, 奴才都睡着了心里还慌着呢。”
“好大胆的小奴才,你敢说朕是只知声色的昏君么?”顾鸿双臂紧收, 双唇覆上了怀中那张灵动水润的小嘴, 宛如逐鹿天下般尽情攻略着。
“啊…唔…”柔弱的小公子瞬间被堵住了呼吸, 小幅度的在人怀中挣扎着:“陛下…陛下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几声婉转的轻吟,巧妙的掩盖了南曦梦魇之中那段触目惊心的过往。
***
南曦的本名不叫南曦,他甚至都不姓南。
他生在大周边境的一座小城里,他的父亲是个戍守边疆的小塞军。
由于家境贫寒,父亲二十五岁时才娶了他的母亲,三年后才有了头一胎。
母亲的身体不好,连带着他的身子也弱,从小就瘦胳膊瘦腿的像个小姑娘。
好在父亲同母亲二人感情极好,只要了他这一胎,父亲便心满意足了。
儿时的南曦是他出生的村落里最幸福的孩子。
虽然,他的父亲只是个末流小兵,每年只有八两银子的粮饷和四石谷子。但是他父亲所在的队伍正是当年所有军武人最为向往的云家军嫡系。
因为云家家主云烈是个极其难得爱兵如子的好将军。在那里当值的人总能得到许多额外的粮饷和赏赐。
他的母亲也很会持家,时常替邻家做些针线为他换来一些贵价的面粉和肉食。
彼时,家里还养着几只鸡鸭,饭桌上也时常能见到荤腥。
从他记事时起,他很少能见到自己身在军中的父亲,可父亲每次回来都会大包小包的给他带东西。
有时是在军中省下来舍不得吃的腊肉和肉脯,有时候是他亲手雕刻的木人玩具,有时候是托请上司从城里买回来的小衣服和小鞋子,还有给母亲的珠钗等等。
那时候父亲每次带了好东西回来,都会背着手神秘兮兮的站在院子里把他招呼过来,再用满脸的胡子在他的小嫩脸上来回扎上两下,再变戏法似的把背后的好东西一下子塞到他的怀里。
他便会欢天喜地的捧着那个大大的包袱奔到屋子里找娘,再傻呼呼的等着娘亲替他将包袱皮拆开,把里头的东西递给他或吃或玩。
直到最后一次。
那是个极其寒冷的冬天,因为年关将近,母亲买了一大块猪肝和一大块羊肉都埋在了院中的大缸里。
他不顾天寒地冻,每天都坚持蹲在院子里等着父亲回来。
因为只要父亲回来,母亲就会给他炖猪肝,煲羊肉吃了。
他等啊等,等过了一场又一场的暴风雪。
最终只等回了父亲满面风霜,浑身僵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