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之下,五十金已经过了壮年,很快就要去那座镶金的马槽里和与顾修同龄的老马冬阳一齐吃喝养老去了。

但是五十金好似和顾修一样,从来不肯认命,更不愿服老。

顾修虽然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可是对领土的渴望以及国运的兴衰依旧充满了雄心壮志。自古以来,君王只要是做到了顾修这个份儿上都会开始沾沾自喜,好大喜功。

要么开始广开后宫,要么开始兴修陵寝,终归是要享受自己前半生辛苦付出换来的大好河山。

顾修不同,他总觉得自己所能做的还有很多,那张巨大的,充满诱惑力的万国图上还有那么多的疆域在等待着他去征服,由他统治的大周百姓,理应过上更好的生活。

“子冉啊。”顾修仰面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两山之间清透的白云,难得的松放了神情,口中谈的依旧是政务:“昨日那封陇右来的军报你看了没有?”

“自然看了,依照军报之中所言。我大周的一支商队在大食境内被安息国造反的乱兵冲撞杀害,共计死亡三十六人。陇右道驻军守将云征将军已经出兵三万歼灭了那些乱军。”韩墨初盘膝坐在草地上,手中拿着一根木枝,不知在草皮稀疏的空地上描画着什么:“陛下昨日下旨加了云征将军一品官职,今日又想起什么不妥之事来了?”

“也没什么不妥的,就只是觉得朕这一两年几乎把的精力和财力都放在了水师固防上。自从吞鲸巨舰入海后,琉球,扶南,明堂等水上小国见了扶桑的例子,都自觉把上交的岁供提升了一倍。海疆清宁,反倒忽视了内陆。”仰面看天的顾修双眼中似乎燃起了两团火:“大周商队出行列国,随身皆有大周王旗做护,安息国的乱兵竟敢无视我大周王旗,这与挑衅有什么分别?”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我大周子民个个金贵,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三十六人,只歼了那些起势的乱兵,实在是太便宜安息了。”韩墨初手中的木枝还在描画,纵横交错的线条在他的笔下有条不紊的排列着:“按照今年兵部的丈量,现今我大周国土可以十亿倾计,共计三十四亿七千六百倾,其中陇右已经直接与大食接壤。安息,崇山等国虽然国穷势微且常年战乱,大周也要避免养虎为患。还有位于西南的兰竺和拜占也都养了一批虎狼之师,就等着大周边关失事,他们好趁机进攻,分我们边地的一杯羹。”

“子冉的心思怎么就同朕一样?朕心里也是这样想,只怕你觉得战事太频,会骂朕穷兵黩武呢。”顾修从草地上撑身坐起,凑到韩墨初身边定睛一看,只见那片空地上绘制的正是一张经纬分明的占地布防图。

从大周出发,一路穿越突厥全境抵达大食,再由大食往西,沿途恰好可以平定安息与崇山等国的冲突,再然后便是虎视眈眈的兰竺,最后还可将大周与密徐之间的米粮商路巩固得更结实些。

“臣和陛下的心思从来都是如出一辙,还有什么是想不到的?”韩墨初顺势向后一靠,稳稳当当的正是顾修结实的肩膀:“我大周如今富足,既然国库充盈,就应当四境立威让各国都有个忌惮的,否则我大周岂不是成了人人觊觎的肥羊?”

“所以子冉不光是和朕的心思一样,还替朕把驻军图都想好了?”顾修双臂环上了韩墨初的腰身,低声道:“韩太傅辛苦,朕也不知几时才能不让太傅大人这般操劳。”

“臣乃天子之师,皇子之父,哪怕一世如此也是分内应当。陛下若是当真心疼臣下,那就准臣每日晨起多睡一个时辰吧。臣若是再睡不够,只怕奏疏上的字都快看不清了。”

***

每年春日,都是京郊大营招训新兵的季节。

晨起没人管束的小太子毓诚简简单单的给自己塞了口早膳,便在京郊大营中自由自在的游荡。

小毓诚还不到两周岁时,就时常跟在两个爹爹身边在京郊大营的沙场上打滚,拎着没头的羽箭当枪耍。

这座军营就好似他的乐园一般,总有新鲜东西等着他去发掘。

这一日,小太子毓诚恰好走到了新兵营的范围之内。

这批的新兵入伍不过一个多月,都是些稚气未脱的少年。

这个时间新兵的习练项目是长!枪,从小跟在顾修身边耳濡目染的毓诚立刻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群比他年长不了多少的少年手持长!枪,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招一式的挥舞着。

小毓诚盯着那一招一式,满眼都是男儿生来对这些英雄之物的向往。

“毓诚,做什么呢?”

从山间回来的顾修也换了一身半甲,带着韩墨初在军营中寻找着跑没了踪影的儿子。

按着值班将士们指路的踪迹寻来,只见小毓诚正蹲在新兵的沙场边上托着腮帮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他开口一唤,小毓诚立马起身朝他们的方向奔了过去,双腿一蹿,直接挂在了顾修肩膀上笑嘻嘻道:“父皇!儿臣在看那些哥哥们练枪。”

“哦?是么?诚儿喜欢么?”

“喜欢!诚儿很喜欢。”

顾修与韩墨初一人牵着一只毓诚的小手,朝着他方才奔来的方向走去,就站在方才那孩子蹲地围观的位置上,陪着那孩子继续观看。

在这支新兵的队伍中,有一个少年格外显眼。

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盔甲的肩头上绘制着三条红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