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你方才的意思,这些画像和匾额,今后全国上下每一处州府县学里都有了?”铁头先生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小衙差的背影,好似自言自语般的发问。
“是啊,每一处都有,全国上下的督官郎校们都瞧着呢,再说也是朝廷发的,又为什么不挂啊。”小衙差钉完了钉子,将画轴挂在了墙面上,又伸手捋直了捋画像的边缘,便跃下椅子退到了跟铁头先生平齐的位置上仔细端详:“李先生,您看看我这画挂的正不正啊?诶......”
挂画像的小衙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李先生,不知为什么,这画像上的人生的与你好像啊。”
“是么?”另外两个小衙差刚挂完匾额,就迫不及待的从梯子上跳了下来,一帮黑压压的脑袋都聚集在了那张画像之前。
只见画中的老者身穿纯白色对襟大氅,手持寿星杖,眉眼温润,鹤发童颜,看得出此人年轻时一定是个眉清目秀的俊朗公子,而这位李铁头李先生呢,正生了这样一副眉清目秀的容貌。
一人一画越看越像,如果不事先说这两人无关的话,大约谁都会觉得这画上的分明是爷爷,如今还在世的是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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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易先生:麻蛋的,下次老子再也不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 神农
江阴县县学里的那张画像挂上的当天晚上, 那位学识渊博,来去如风的铁头先生就凭空消失了。
如果不是他临走时在显眼的位置上留下了一个十二寸见方的木盒子,江阴县内所有见过这位铁头先生的官民百姓大约都会觉得是他们集体出现了幻觉, 那位温和谦逊, 风趣幽默的铁头先生根本不存在。
最早发现铁头先生消失的县学里长见到那方木盒后当即不敢怠慢, 将那方木盒用绸布包了,径直找到了江阴县丞刘寅府上。
刘寅看着那方并未上锁的盒子权衡再三, 还是掀开了盒盖。
只见, 那方木盒之中装得是两本装订好的硬封书,书中的文字也不是大周文字,还有十二张描绘详尽的图纸,图纸中间还夹着一封写着大周首辅太傅韩墨初谨启的书信,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
刘寅虽不认得图上画得这些机巧簧件,更不知那两本书上的文字写了什么,不过单看“大周首辅太傅韩墨初谨启”这几个字便可知此事必然事关重大。
为了早点将这颗烫手的山芋甩出去,刘寅当天晚上便亲自端着木盒赶到了广陵府, 广陵知府接了这方长刺的盒子,同样是马不停蹄地一路将其送到了淮南道,盒子到了淮南道根本没做停留,由一行官兵护送着到了京中京兆尹府,最后由兼任京兆府尹的宁王顾攸将那盒子直接送到了太傅韩墨初手上。
汴京皇城,专供帝王起居的紫居之内。
韩墨初接了盒子,先是将盒中的十二张图纸依次放好, 又将两册硬封书放在了与图纸对应的位置上,最后拆开了那封写着“韩太傅谨启”的书信。
信中开头第一句话便是一句晦涩难懂的罗刹俚语:“你这天杀的小兔崽子......”
信的内容是用安南语写的中心思想除了抱怨那些铺天盖地的画像之外, 剩下的便是介绍那些图纸和这两册书的用途, 信的末尾还画着一个翻着下眼皮, 吐着舌头的小人儿,好似随时都要从纸上站起来,揪着韩墨初的耳朵再骂一遍。
顾修看不大懂这些外族的文字,少年时韩墨初也曾教他认过几个简单的字词,经年不用也忘得差不多了。近几年那些被大周收复的外邦异族在与大周上表章纳岁供之时,一应要求要以大周文字书写,再由鸿胪寺中的译官们检查
他凑在韩墨初身前,看着纸张上那些陌生的文字还有那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儿,忍不住开口祈问道:“子冉,这上面写的是何事?”
“没什么,这信上是讲这些图纸,和这两册书的用途的。”韩墨初轻飘飘的将信重新折起,填放回了信封之内继续与顾修解释道:“这些图纸上画的是一种新型的火!枪,此器比起我大周现有的第三代□□可以定点连射,威力也比先前单纯的炸燃要大得多,午后臣会把这些图纸送到军器监去,让他们抓紧按照图纸开模,待成批次后,第三代□□便可销往异邦了。另外这两册书上讲的都是万国图上距我大周万里之遥的外域之国,里面写了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文,还有一些地志要塞。信的最后是要我大周加固边关海防,不可轻慢他国,以防来夕外域入侵。”
“君王懒政是国家大忌,眼下虽是太平盛世,可到底还是要居安思危。”顾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六哥听那些来报信外官说,那位留下木盒的先生容貌生得与子冉吩咐要在各地府学之中悬挂的易鶨先生的画像很像,就只是年轻了许多。其实,子冉先前不也是一直觉得易鶨先生尚在人世么?要不要趁机彻查一番?”
“陛下追查此事做甚?易鶨先生若当真在世,早已年过百岁,怎么可能再是年轻人的样貌?那些他与臣幼时说起的天人之论也不过只是戏言而已。如今来的这人想来是易鶨先生早年间留下的后代,又或者只是碰巧生得有几分相似,再或者此人是有意扮做易鶨先生,目的便是为了引起重视好将这些东西送到臣的手上。”
“可是这天下除了易鶨先生和子冉,谁会懂得这些火器之事?易鶨先生若是当真有后代在世又为何要费尽心思的教养子冉?再有,我大周向来是广开言路,广纳贤才,此人若是为了求官求财,或是任何其他所求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上报地方官,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顾修猛然将自己与韩墨初贴得更近,手臂也环在了韩墨初的腰身上:“朕的子冉聪明绝顶,怎会想不到这点?除非,是你有事想瞒着朕。”
“是啊,臣就是有事情想瞒着陛下,陛下猜到了也不能说。”韩墨初将身体后倾,十分坦然的靠在顾修怀中:“有些事情与其深究原因,不如找到结果,臣和陛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哪能分神追根溯源呢?”
“韩太傅所言极是,有些事,结果比缘由更紧要。”
顾修话音才落,二人所在的小书房外边传来了一阵无比急促的脚步声,听到脚步声的君臣二人松开了彼此,退回到了一君一臣的位置上。
这个匆匆而来的人是两人的内监总管元宝,只见他来时一手捂着头顶的官帽,腋下夹着拂尘,跑得比晴昭公主产女的那一天更快,见到顾修的第一件事便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又膝行两步爬到君臣二人对面,欢喜得语无伦次:“陛下,陛下,长出来了!长出来了!”
“什么?什么长出来了?你慢慢说。”顾修被元宝一反常态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启禀陛下,方才粮农司司正在外求见,说是北荒的地里长出麦子来了!”元宝重重的喘息一声,颤抖着声音回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