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牛蛋几个放牛回来,破天荒了走了林书家后山坡的羊肠小道,几个都是四五岁的毛孩蛋子,还没到上学的年纪,整日除了帮忙地里的活计,赚点工分,就是放牛捉野鸡。
牛蛋穿着打补丁的衣裳,裤子齐腿肚子,穿一双老鼠咬过般露出几个洞的布鞋,手腕子上绕着一根麻绳,麻绳有一米多长,另一端正牵着一只长得肥硕的母野鸡。
这母野鸡便是牛蛋那回从后山发现的锦鸡,这母鸡是他发现的,自然也给了他,还得了一个鸡蛋,回去就叫牛蛋娘给煮了。一家子人一年也吃不到一个鸡蛋,可把他娘高兴坏了,分给他好大一块蛋黄,还夸了他,让他养着这只母鸡,好给家里下蛋。
自从牛蛋从后山捡回了鸡蛋和母鸡,牛蛋娘对牛蛋的态度那是一个天差地别,说话都温柔了,还几乎没怎么骂过他,要是以前,每天都会担惊受怕,挨牛蛋娘的耳刮子。
牛蛋这几日来,每天放牛都会牵着这只母鸡,这可是他的宝贝。
“牛蛋,你天天养着这只鸡,这只能看,又吃不着,不是折磨人嘛。”同一个村子里的放牛娃水生哀怨连连,以往都不爱和牛蛋一起放牛,这些日子,天天做梦都盼着牛蛋能将这只鸡给杀了,好分他一块肉吃。
水生只所以叫这名儿,是他娘生他的时候,刚好在洗衣服,差点摔在堰塘里,被水草绊住才没滚进去,才叫这孩子水生。
水生牵着一头小牛,眼巴巴地盯着野鸡,就差口水没流下来了。
牛蛋见状,提醒他道:“水生,这鸡可不能吃,吃了的话,我娘会打死我的。”
水生眸子微转,匆匆凑到牛蛋耳边道:“那你就不想吃鸡肉吗?”
牛蛋砸吧嘴巴回味,“我那天吃了鸡蛋。”
水生哎了声:“鸡蛋有什么好吃的,我以前在食堂天天吃鸡蛋。”
“你是吃过,可我那是第一次吃。”牛蛋撇他一眼。
前几年没分粮食,生产队大集体都在公社的食堂吃饭,水生的爹那个时候,刚好是食堂的煮饭师傅,每回就偷偷将那白面馒头和鸡蛋给水生留着,而分给大家伙吃的,都是些汤汤水水,连粒米都看不见,更别说鸡蛋了,那都是分给生产队里的做干部的家庭。
不过现在没了食堂,公社开始给大家发粮食,都是自家锅里煮自家吃,水生也再没吃过鸡蛋了。
大嫂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他还去蹭吃过几个鸡蛋,到了二嫂坐月子,别说他了,连二嫂都没鸡蛋吃。
前几年生产队招待县里来视察的领导,在公社里煮饭的水生爹带回来过一些领导吃剩下的鸡肉,那味道可香了,水生到现在都还记得。
水生回忆起那滋味,火热的目光盯着牛蛋的鸡,然后心里打着主意。
他们走到了一片竹林,沿着石子路往下,突然水生指着那座房屋道:“牛蛋你看,那不是狗蛋儿的家吗?”
牛蛋也抬头看了眼,想起狗蛋儿,就想起了那被狼拖走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真的没想到狗蛋儿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要不是他娘说起,他还不知道。
水生好奇道:“你说他家真的养了只狼吗?”
“狼长得什么样子啊?真的吃人吗?”
牛蛋蹙眉没说话,水生突然心血来潮道:“牛蛋,你说要是我们偷偷吃了鸡,然后将鸡毛放在狗蛋家,你再告诉你娘,是狗蛋儿家的狼将你的鸡给吃了,那你娘就不会打你了啊。”
水生兴奋地看着牛蛋,牛蛋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吃这只鸡,它可是要给我们家下蛋的,我还要吃鸡蛋呢。”
牛蛋没告诉水生的是,这只母鸡自从逮回来,已经下了一窝蛋了,整整一窝蛋就下了七个,让他娘给存起来,准备送给生了孩子马上要坐月子的外婆,这么宝贝的鸡,他才不会杀了吃。
水生瘪着嘴,瞪着牛蛋,气哼哼道:“牛蛋,你真小气,我以后不和你一起放牛了。”
牛蛋翘着嘴巴,哼了声,“不放就不放,我自己照样能放牛。”
牛蛋嫌水生聒噪,牵着牛和鸡要走,留水生在原地气得跺脚,然后跳上了小牛的背上,抱着牛儿撒泼,结果牛儿竟然走到了狗蛋儿家的院子里。
水生翻下牛背,要牵着牛离开,却看到一个穿着干净衣裳的小光头端着一个饲料盆出来,走进了前面的小茅棚。
茅棚很小,上面搭着晒干的茅草,那小光头拉开一扇及脖子的木门,没过一会就端着空盆出来,水生这才看到正脸,是彩凤那丫头。
水生连忙上前,看了眼茅棚,却见里面竟然关着一头大肥猪,惊得水生一口气没喘上来。
“彩……彩凤,这猪是谁家的?”水生急匆匆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