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从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钻出,湿淋淋打落江成勋一身,他震惊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江行止笑着望向坐在左侧的江正廷。
老人家面上八风不动,唯有一双饱经世事的智慧双眼散发出灼人的矍铄光彩,少年的手心盖到老人家拄着鹤首拐杖的手背上:“爷爷放心,我跟父亲不一样。”
他露齿一笑,像足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年,俏皮又不无讨好地说:“因为我像爷爷和外公。”
江正廷和乔乐山,同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乖。”
“至于这件事情我有什么要求……”
江行止拍完老人马屁,又看向客厅里唯二站在那里的江成勋和时秋染,他食指抵着下颌轻轻地点,像是真的认真思考这件事情最佳的落幕方式,最后他眼睫一抬,笑了:“既然所有的事都是父亲的错,父债子偿,我代父受过也没什么不服气的……”
他嘴上说得隐忍大度,转头却睁着极其无辜的一双眼看着江正廷,问道:“爷爷您看呢?”
江正廷本来就是让江成勋到乔家来负荆请罪的。
江行止如果轻拿轻放,那这件事就能这么过去了。
但江行止现在把皮球完全踢给了他爷爷,老爷子就得拿出态度来。
江正廷拄着鹤首拐杖,重重在地面上一敲,沉声道:“父债子偿,子不教父之过,江成勋,你犯的一切错,都是我教导有失……”
这话如山重,江成勋“噗通”一下跪倒在大理石地板上。
江成勋一跪,时秋染也赶紧跟着跪下去。
时秋染整个人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便是乔冰左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打得她口舌麻痹,便是江正廷挥着拐杖大发雷霆要把她赶出门去,便是乔乐山放狠话要让她时秋染再无立锥之地,时秋染也是斗志昂扬,丝毫不惧的。
因为江成勋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江正廷即将退位,乔乐山不过一届商人,江成勋却是正当盛年如日中天,只要江成勋的心在她身上,她就能屹立不倒。
但江成勋为什么能对她几十年如一日?
因为没有人比时秋染更能号得住江成勋的脉!
江成勋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爱惜羽毛,虚荣心膨胀,极度追求征服感、满足感和荣耀感的人,他娶乔冰,自以为是为了家族大局理直气壮,他不背弃时秋染,自我标榜有情有义。
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把这些事剥皮抽筋,把那肮脏腌臜的本质揭露出来,便是江正廷训斥的时候,也只能怒骂两声“逆子、混账”!
但江行止却把江成勋精心包装起来的那一层虚伪华丽的外衣赤|裸|裸地撕开——你江成勋就是个不忠不义不孝不仁的无耻之徒,你的亲生儿子这样看你,整个京都的人都是这样看你!
还有江正廷的自省,一句“子不教父之过”,几乎是连老爷子都帮着坐实了江行止对他的这些指控。
这些话要是流传出去,江成勋简直就要成为京都城莫大的笑话了!
如果江行止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到时秋染身上,江成勋只会更心疼他的女人,和时秋染站到坚定的同一阵线,即使表面上不能袒护更多,背后也会多加安抚。
但现在江行止把所有的“锅”都扣给了江成勋……
时秋染犯下的错全都让江成勋一个人背!
江成勋只会把他自己受到的憋屈折辱全都迁怒到时秋染头上!
时秋染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连跪都要跪不住。
杀人不过头点地,江行止怎么能诛人心到如此地步?
时秋染的眼睛肿得几乎要睁不开,她隔着模糊的视线抬头去看江行止,惊见江行止也正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好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冰窟一样,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失去了温度。